陶轩公主面色一僵,忙上前两步见礼,“陛下万安。”

池萤也从旁跟着垂首叩拜,心中却暗暗嘀咕,连皇兄都不敢叫,这俩人果然不怎么熟。

“免礼吧。”皇帝摆了摆手,在矮榻上斜倚着坐下,指尖摩挲着手中的扇坠,略带兴味地看向池萤,“陆姑娘怎么也在这儿,难不成你与陶轩还是旧识?”

池萤闻言抬起目光,微微失神了片刻,此前在大殿之中,只略略看出几分疏朗的轮廓,此时不过三五步的距离,这才将这位帝王的模样看了个分明。

却见他双眸灼然如星,眉目深邃似弓,鼻梁平直高耸,两颌微转薄峰,偏又生了双薄唇,那唇边总似有还无地噙了两三分浅笑。

似无情却有情,气虽冷傲亦自风流。

啧,是个顶级祸水。

她略敛了神色,恭敬回道:“回陛下,不过是公主念着北境子民,此时却又不方便与霍将军相见,这便传了民女前来问话。”

陶轩公主暗暗松下一口气,从旁连连点头:“没错,正是如此。”

“哦?”皇帝将扇坠轻轻搁在桌案上,微微向前倾了几分,“朕还以为,是陶轩念着陆姑娘与霍爱卿有旧,要与陆姑娘来争个高下呢。”

“陛下明鉴,陶轩绝无此意。”陶轩公主忙为自己辩白。

“陆姑娘,你说呢?”皇帝只淡淡睨了她一眼,并未回话,仍将目光转向池萤。

池萤暗暗扶额,您老人家怎么连这种三角关系都要插上一脚,会不会管得太宽了些。

“回陛下,民女不知陛下从何处听闻这等传言,但霍将军与民女之间清清白白,这‘有旧’二字确有些不恰当。”

“可霍爱卿不都已经承认了,当年他确实是以正妻之礼将你下葬的,难道他是在朝堂之上欺君不成?”皇帝用指节轻叩了叩桌面,慵懒的声线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压。

池萤:...您是真的很八卦哎!

她微顿了顿,随即正色道:“确有此事不假,只是民女也是近来得知,并不知霍将军当年究竟如何作想,但在民女战死沙场前,确实与霍将军只以兄妹相称,并无逾矩之举。”

“哦,看来你们当真是清清白白。”皇帝轻笑了声,又仰着坐了回去,恢复了起初那派漫不经心的姿态。

“不过——”他稍顿了顿,将目光转向公主,“陶轩也这么想么?当年你与霍爱卿二人,似是为着此事折腾了许久,哎,还将朕闹得有些头疼呢。”

刚被池萤威胁过一番,陶轩公主此时生怕皇帝联想到当年和亲那档子事儿,忙道:“陛下,陶轩当年是年少不懂事,如今自然不会如此,今日确实只是想同陆姑娘闲聊两句而已,还请陛下明鉴。”

“陛下,”池萤也跟着辩解道,“您确实误会殿下了,殿下对民女不仅无恶意,还说日后要帮民女召集天下女子加入娘子军,甚至要自掏腰包为娘子军添置军备,民女说这等事自然有陛下定夺,可殿下却不容民女拒绝,还说她虽不能亲下沙场,这等举手之劳至少要出一份力,哎,殿下当真是天下女子之表率啊。”

陶轩:???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趁机碰瓷。

皇帝微挑了挑眉,却并未说信与不信,饶有兴致地目光在二人间盘桓了片刻,轻点点头道:“嗯,看来陶轩果然是懂事了不少,若是陆姑娘当真中了武举,你可定要言而有信啊。”

“谢陛下,那是自然。”陶轩干笑了两声,心中已经暗暗心疼起自己的小金库来。

呸,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居然是如此奸猾之辈,霍哥哥当年真是眼瞎了才看上你!

皇帝再度将那扇坠捞至手中,理了理衣襟似是准备起身,“所以你们已经聊完了?”

“额...是。”陶轩愣了愣,完全没想通她这位皇兄这般来去匆匆究竟为何。

“嗯,陆姑娘既然要出宫,便同朕一道吧。”皇帝背着手直起身来,向池萤抛去一个“跟上我”的目光。

“...民女遵旨。”池萤也摸不准他心中所想,但陛下发话自然容不得她拒绝,她上前跟在皇帝身后,垂着头眼观鼻口观心,静默地盯着他随着步伐摆动的衣袂。

而目送二人离去的陶轩公主,却在他们身影消失于廊角之时,突然心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这皇兄今日如此反常,该不会是...看上这陆萤了吧!

她登时心头一跳,捂着胸口软软坐下,冷静了半晌后,又缓缓舒了口气,不会的不会的,皇兄最是心高气傲,哪里看得上陆萤这等粗俗的女子,况且她此前还与霍哥哥不清不楚的,便是那群酸儒也容不得她入后宫。

嗯,一定是她被气糊涂了才会有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

*

池萤自然并不知晓陶轩公主心中的起伏,此刻她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九月的京城仍有些燥热,此时日头也正缓缓升向正空,可她出门时天色尚暗,还时不时刮着几缕小风,故而因怕冷多穿了层里衫,这时候便显露出自己的决断有些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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