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确认面前这位确实就是状元本人,几个差役一下子便笑了。

为首那个殷勤道:“状元郎说笑了,您乃这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都往那金榜题了名蟾宫折了桂了,眼看任命书不日便要到,往后您呀,那是前程似锦平步青云!一句称呼的事,早或晚上几刻,又有甚么分别!”

他一张口就是连串的吉祥话出来,连磕巴都不带有一个的,顿时引得旁人哄笑起来。

连他后面那差役都失笑道:“祝老四,你这一张嘴是越来越顺溜了!”

祝老四嘿嘿一笑:“咱啊,咱这是受了状元爷那通身的文气熏陶。”

谢连衡也笑,一边将那张大红报帖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

祝老四道:“需替您升挂起来么?”

谢连衡摆手,温声道:“罢了吧。不瞒足下,此处院子实为某至燕京后租赁而来,不过暂住,怎好随意张贴。”

“状元老爷哪里话!”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就传出一声高喊:“若真能挂上您的红帖,那就是在下这栋院子天大的福气!”

谢连衡看去,却见是自己那房东席振宝,正巧这会儿人就在人群里,正努力挥着手,一张胖胖的圆脸涨得通红。

众人给他让出路来,席振宝便麻利地小跑着近前来。人还没到谢连衡跟前,两手就已经交握胸前、躬身揖个不停了,口中一边不断地大声念着:“恭贺谢公高中!恭贺谢公高中!谢公大喜,谢公大喜啊!”

这席振宝是燕京城中一瓷器行老板,家中有些资产。当初谢连衡一到京城,他见谢连衡如此年轻就已是举人,不仅二话不说就要免受租金,被谢连衡婉言拒绝后还主动忙前忙后,又帮忙联系了一个老实麻利的煮饭婆子,态度那叫一个热情十足。

这会儿等走到谢连衡面前,席振宝一边嘴里继续说着吉祥话,一边那袖子里就利落地掏出一盒沉甸甸的红纸银封来,也不知是何时备下的,就要往谢连衡手里送。

谢连衡再三摆手推拒,他才遗憾地收了回去。

祝老四在边上看着,嘿嘿一笑:“那,就给您挂上?”

谢连衡只得无奈地道:“有劳。”

见差役们架着人梯开始挂那张报帖,才刚安静下来的人群里又哄然响起成片的欢呼道贺声来。

回屋揣了满怀铜钱出来的谢春喜见了,乐呵呵地一把一把地将钱掏着往外抛撒,扯着嗓子喊道:“今日我家少爷大喜,也给诸位贤客友邻们蹭个喜气!”

“哦——好!!!”

“多谢状元老爷!!”

人群顿时嬉笑着争抢了起来。

就这么撒了一阵,等到几个差役挂好报帖下来,谢春喜连忙几步蹿过去,笑容满面地一一递上红封:“几位差爷跑一趟辛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也与差爷们散个喜气。”

这些红封里面,装的就不是铜钱了。

差役们接到手里,一掂就知道里面约摸是有二两银子,登时眉开眼笑,嘴里说着:“多谢状元老爷。”

一两银能抵两贯铜钱,像他们这样的皂衣差役,一月的俸钱也就三贯钱而已。虽比不上那些高门府邸出手阔绰,却也算很不错了。再者,状元红封嘛,它还有个吉利的意头在里面。

谢连衡作势邀请他们进门吃茶用饭,几位差役互相看了看,纷纷笑着摆手推拒道:“状元郎盛情,咱几个心领了,然咱们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打扰了。”

若是那些四五进大宅、仆从无数的人家,他们当然是乐意留下凑个热闹、蹭顿饭吃的。但这位状元爷身后就一这么方寸点大的小院子,仆役眼看着也就只有一书童,他们若是进去,不是给人添乱?

送走这一堆道喜看热闹的人,已是有午时了。谢连衡回到院中,坐到墙脚一株杏树下,给自己倒了壶茶。

谢春喜在后面合上院门,转过头来时脸上还是乐滋滋的。

“少爷!可真太好了!我到现在都还像是在做梦,太好了!您是状元!状元,您是第一名啊!”

谢连衡捧着茶杯笑了笑,说:“是啊,是好。”

谢春喜兀自站那儿又咧着嘴笑了会儿,才突然想起:“啊!少爷,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咱得吃顿好的啊!少爷您想吃什么?我这就和马婶子一道上街上买去!”

他口中的马婶子,就是那陶瓷店的席老板给介绍的煮饭婆子。

谢连衡漫不经心地道:“你看着买罢。”

春喜哎了一声,转头往灶房去。

马婶子这妇人干活利落,但性子有些沉闷,胆子也不大,先前见门口突然来了许多人,便吓得躲到后面去了。

谢春喜站在院子里喊:“婶子,婶子!”

马婶子在灶房里应道:“哎!”

谢春喜道:“我同你一块儿上街去,买点好菜回来。”

马婶子忙答应:“哎,好……是得要庆祝庆祝,状元郎呢,谢少爷可真是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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