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以前说过它们会保护我,所以尽管我还用得不好,也把它们带来了千叶山,只是没想到会不见——”
“那它们保护你了吗?”
“?”
朝日怔了一下,决定不要去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我拉着早季姐姐跑了一阵子之后就被绊倒滚到山另一边去了,只来得及掏出来挥了两下。但应该是起作用了?毕竟我被极乐教的大家救回来了。”
“这样也能算吗?”童磨打断了她,他的下巴抵在朝日头顶,声音听不出情绪:“如果要这样说,那救了朝日的是我吧?”
朝日从善如流:“嗯,谢谢教祖大人。”
她突然察觉到童磨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但是我很爱我爷爷,所以带着它们,就真的觉得受到了庇佑。”
“……”
“……您哭了吗?”
冰凉又潮湿的东西开始在朝日头顶化开,如果她现在扭头回去看的话,就会发现她背后的这个鬼虽然在掉眼泪,表情却像被撕掉了一样,连脸上的哪怕一丝肌肉都没有牵动,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个人了。
所幸她没有回头。
“是因为爱才坚持带着本来没有用的东西吗……”他叹息着说道:“朝日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能给我看看吗?爷爷的遗物。”
他用了询问的语气,手却已经伸到了朝日面前。
细长的布条在青年苍白的手指间一圈一圈地滑落下去,夹杂着土坑里的沙粒,扑簌簌地滚落在青草间。
“朝日缠得真的很用心呢。”
童磨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对待什么非常珍贵的东西,他一边解开这些布条,一边聊天似的开口。
“其实我也有一个很珍惜的朋友,住在千叶山里,但是几天前我去看他,发现他死了。”
泪水砸落在刀鞘上“咚”的一小声。
有那么一瞬间朝日希望自己没长出耳朵,这样就不会听到他后面的话了。
“我听说杀掉他的人叫作猎鬼人,他们就像朝日一样,会随身带着一柄刀。”
最后一层布落地,童磨叹息着抓住了太刀的刀柄,轻轻地用力。
我完了,朝日思维清晰地想。
“而那把刀会根据使用者的不同,有不同颜色的刀刃,并且在刀身上,会写着‘恶鬼灭杀’这样的字呢。”
……咦?
.
在屁滚尿流地一路狂奔回屋子的时候,朝日的脑子里发自肺腑地闪过了很多念头。
比如她能活到这一秒有许多需要感谢的东西。首先她要感谢膝丸,他不是一把日轮刀真的是太好了;其次她要感谢她的师兄富冈义勇,正是因为他的磨练,朝日才能够从那位教祖的表情里读出他的意思,并流利自如地睁着眼睛说出这许多瞎话来;她还要感谢山神,手鬼等各位曾带给她惊吓的鬼朋友们,他们锻炼了她的意志,让她不至于当场昏倒……
但是当她一下子撞开门滚进房间的时候,她脑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没有管被她吵醒的生天目天星惊讶的脸,上牙磕着下牙,哆哆嗦嗦地掀开被子,把自己完全团进去,抱着刀咬着袖子闭上眼睛,径直失去了意识。
梦里都有一双巨大的彩色眼睛,流着眼泪弯成一个笑弧,死死地盯着她,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朝日一直睡到第二天快中午,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痛。
室友生天目天星已经出去了,走之前给她留了字条,很关切地问她昨晚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朝日把那字条团起来塞进口袋,她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和生天目解释。
他说的对,白天做事真的要安全多了。
朝日背着刀深呼吸,发挥了她自来到这里以来的毕生所学,轻巧,迅速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地去到了她昨天挖刀的地方。
那里泥土翻卷的痕迹还保留着原样,朝日控制住自己不去回想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她数着步数在相距不远的另一丛草下蹲下身来。
她要来验证一件昨晚膝丸想说而没有找到机会的事
朝日熟练地开始挖土,在大概五分钟后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那也是一柄刀,只不过不像朝日的,上面什么都没有缠,朝日抓住刀柄把它从刀鞘里抽出来。
阳光落在它淡青色的刀身上,上面很清晰地写着四个名不虚传的字。
“恶鬼灭杀”
朝日捧着这柄刀,好长时间没有说出话。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蹲下,重新把它埋回原地,盖好土,把草都扶回原位,让它们看起来像来时一样自然。
然后她飞奔回营地,轻手轻脚地打开屋子门,走到室友生天目天星的床铺,掀起了他的褥子。
光滑漂亮的木制地板上,和朝日一模一样,咬牙切齿入木三分地刻了二十九划的“正”字。
她想起这个人似乎云淡风轻的“我来这里二十一天了”。
好家伙,原来你也度日如年——
“……朝日?”
一道光照进屋子,男孩子维持着推门的姿势,胳膊僵硬地停在空中。
生天目天星睁大了眼睛看着朝日,慢慢地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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