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疏稍放下心,又跟团花聊了会儿,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找对象上。

团花恨铁不成钢:“你都奔三了!以前在部队是没机会,现在出来了你还给我演什么十八罗汉?”

什么叫出来了?搞得好像他以前在劳改似的。

裴疏一个头两个大,换了只手拿手机,敷衍:“你儿子今年才26,正是大好年华,先立业再成家。”

团花精准打击:“那你立业了吗?”

裴疏讪讪:“这不是准备着吗?”

“行。”团花说,“你只要记着,老裴家不养窝囊废。”

裴疏默了默,忽然念起他那小妹妹,问:“月儿呢?”

“都这个点了,月儿早睡了。”

裴疏一看手表,这才发现都快11点了,时间过得真快,“你怎么还不睡你的美容觉?”以往这个时候团花早该睡了。

团花声音懒洋洋的:“今儿个我掐指一算,估摸着有人想我,就打个电话,免得某人睡不着。”

裴疏的脸顿时有点挂不住,团花这是在拐着弯骂他不想家呢,他这几天忙着跟小少爷斗法找乐子,忘了往家里打电话。

正想说点什么,团花话音一转,语重心长:“儿子,我和你爸年纪大了,你做什么都悠着点,别让我们担心。”

一句话让裴疏心脏一疼,愧疚的种子扎了根,野草般疯狂生长。

他从小就浑,没让爸妈少操心,本来想着他进了部队后他们能省心些,可他后来进了X大队,执行的是最危险的任务,面对最穷凶极恶的敌人。他每次出任务他们都特别担心,但又要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怕他分心。

尤其是半年前,他出那个跨境任务回来,生理和心理几乎全线崩溃,到医院里的时候差不多没了半条命。

那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团花哭。

“妈,你放心。”

裴疏打完了电话,心里有点复杂,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就想抽根烟。

习惯性往衣兜里掏烟,掏着掏着,忽然想起来小少爷还在,据他观察,他似乎不太喜欢烟味,为免等会儿他又借机闹出什么幺蛾子,只能作罢。

今天够晚了,他走回酒吧,往小老板面前一杵,点了点手表:“不早了,回家吗?”

郁唐打量着这个消失了大半晚上的人,心里冷哼,这保镖当得可真够称职,不是跟人聊得挺嗨吗,居然还舍得回来。

他不答话,想喝口果汁,刚拿起杯子,手心就一空,连杯带果汁给人端了。

搞什么?

旋即就见裴疏招手叫了个酒保过来,把果汁递给他:“换杯没冰的过来。”

郁唐拧眉,嗑多了冰,脸也冻成了冰碴子:“你有病?”

裴疏在对面坐下,把果盘推到他面前,话音自然:“你今晚就吃了那么点猫饭,还加这么多冰,当胃是铜墙铁壁呢。”

说不清是因为裴疏的样子太理所应当,还是郁唐自己的劣性作祟,瞬间就被触到了燃点,根本控制不住,身体里的火“嘭”一下就炸开了,一把掀翻果盘,气急败坏地吼:“我用得着你管?”

真好笑,明明是个不相干的人,搞得好像很关心他似的,他看起来很需要人关心?

自以为是!

他这脸变得太突然,不仅裴疏懵,连周围的人都懵了,纷纷侧目。

果盘五颜六色翻了一桌,汁水稀里哗啦顺着桌面往下流,小吃盘被连坐,给糟蹋得乱七八糟。裴疏坐得近,汁水和果块都沾到了他身上,黑色皮衣反射着淋漓水光,脸色跟冰碴子也没什么两样。

郁唐火上来得快,泄得也快,只是他从不认输,顶着裴疏阴沉的目光,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唇边甚至还勾起挑衅的笑。

我是真的疯了,他心想。

然后下一秒裴疏起身了,郁唐直觉危险,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肩膀,而裴疏一步绕过桌子,一言不发弯下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扛上肩,大步往酒吧外走。

“操!”郁唐骂道,“你他妈放我下来!”

裴疏视若未闻,自顾往外走。被扛在肩上的滋味很不好受,郁唐奋力挣扎起来,但裴疏紧紧箍着他,怎么打骂都不松手。他不仅没讨到好,平白给四周客人看了热闹,吹着口哨嬉皮笑脸地鼓掌起哄。

酒吧员工见势不对,纷纷想上前,却被陆岚拦住了,表情颇有些意味深长:“做你们的事去,别管。”

陈松一脸纠结,看着人出了门,拿出手机给他那变态教官发信息。

郁唐难受得想吐,姓裴的真是个牲口,硬是一口气扛着他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一把摔在后座上。

他眼前冒金星,胸口直泛恶心,半天才缓过来。

车已经开出很远,街道两边的灯不断后退着,映得车里忽明忽暗。郁唐坐正身体,抬手捂住眼睛,病态地低笑出声,笑得身体都在止不住颤抖,最后干脆仰倒在后座,哑着声音刻薄道:“你以为你是谁?不就仗着我是一个残废,奈何不了你吗。”

裴疏没说话,郁唐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呼吸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平稳有序地起伏,似乎永远也戳不中他的痛处,乱不了他的阵脚。

没意思,真没意思。

郁唐闭上眼,累死了,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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