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降发生在宫闱的巫蛊之案往往牵连甚广,一个捕风捉影的传言,到最后引发的是千万人身首异处家破人亡。更有甚者还会动摇国本。
熙宁三年的巫蛊之案在史官笔下不过是匆匆一笔但真正置身于其中的人们,却都感受到黑云压城的压抑和自甘泉宫传来的隐隐的腥味儿,短短几日像是已煎熬了许多年一般。
昭宁公主一直不好,整个行宫的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公主昏死在天子膝头,天子当即令整个行宫的太医过来会诊。几个太医各有各的说法又因公主之前那番前言几人对了一下眼神治的很是保守。
殿下都与陛下说了她是为人所害听着像是中了咒术,这便是为太医们兜了底。这等方术,非医者所能解,治不好也是正常。太医能做的,也不外乎是开些固本培元的药而已再佐以宁神的熏香,剩下的就看天命了。
元羲时好时坏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时不时叫几声父皇母后叫的甘泉宫的宫人心中一片凄惶。她因是昏死在天子面前天子当即便留其在甘泉宫偏殿治疗此乃天子居所,整个甘泉行宫也是以此宫殿为名,在帝王眼皮子底下,太医和宫人各忙各的,人虽多,但个个屏声静气不发一言,整个偏殿便只一片沉默的压抑。
这时候的元羲,除了太医和贴身服侍之人,连皇后都见不着。
沈皇后脸色阴沉,被挡在宫门外,却又无能为力。
天子已经着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协同查办昭宁公主被害一案,事涉宫闱,都不敢掉以轻心,如今甘泉行宫里人心惶惶,又有前些日子玉华宫被毁一案,谈资甚足,却已鲜少有人开口。
双鹤等贴身侍女是最先被叫去问话的,毕竟是昭宁公主身边之人,盘问格外仔细,除了问及公主日常起居事宜,又问了公主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等常规问题。几人据实以告,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一波波盘问下来,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都言公主起居并无太大的异常,只是换了宫室,刚开始十分不习惯,晚上睡不好,必得用大量安神熏香才能稍稍睡上一会儿。又言及公主担心受伤的宫人,十分关注玉华宫被毁一案,忧虑过多,吃得也比平时少些。
顾幼澄坐在兰汀斋里发呆,暗自忧心元羲的情况。三司已经找上她问过话了,她哭哭啼啼说了最后一次见到元羲时的情形,总算是糊弄过去了。因不知道甘泉宫里的情况,到底叫她焦心,那眼泪便也十分情真意切,叫人心软,倒也不怎么为难她。
元羲被留在甘泉宫,既有天子保护她之意,却也彻底阻断了里外消息互通,这未尝不是对元羲的一种防备。他不是一个单纯的父亲,便如元羲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儿一般。
天子坐在床沿,看着如花般鲜嫩的女儿渐有凋零之势,心中一痛,拉着元羲的手,说道:“父皇已广发号召天下方士的文书,必有高人能助你度过此劫。都会好起来的,你切不可自己放弃了。”
元羲躺着,眉头紧蹙,却并未回应君父的殷殷期盼。
天子继续絮叨:“宫里的这群庸医全指望不上,朕打算在民间征调医术高超的大夫来此为你诊治,元羲,朕会替你作主,你也不要叫朕失望啊。”
说了会儿话,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他便起身了。临走前,又看了床上的元羲一眼,见她人事不知的样子,想起她如今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便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沈珏拿着刻刀,在雕一件木雕。
那木雕已初显端倪,是名女子,身着宫装,头戴九树花冠,显而易见,是位贵人。
他轻轻吹去雕像上的木屑,仔细端详片刻,冷笑了一声:“巫蛊之术,真是好大的手笔。”
一个小小木偶,就想要人生死,未免荒唐。可惜这世上信的人却这般多,就像这世上有许多人都相信风水,相信吉凶之兆。
“你想要什么呢?”他喃喃道。
这时,沈瑜从外边冲了进来,见了哥哥,急道:“舅舅被大理寺带走了!”
沈珏抬头看着她,冷静地说道:“阿瑜,我有没有说过,进我的房间要先敲门。”
沈瑜急得都掉泪了,听了兄长的话,瞪大了眼睛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守着你的臭规矩不放!舅舅被带走了,你都不惊讶的吗?”
沈珏哼了一声,这才问道:“大理寺的人说什么了?”
沈瑜摇了摇头,惶惶然道:“你说舅舅会不会有事?母亲知道了该多难过。”
沈珏看了那未完成的木雕一眼,叹道:“看来母亲注定是要伤心了。”
天子的案头,放着大理寺关于玉华宫一案的案卷。下头,大理寺卿老老实实站着,向天子禀报玉华宫一案的案情。
原是整个甘泉行宫扩建有许多地方未严格按照工程图纸进行,胡乱侵占山体破坏山基,且宫室修建用材也有问题,将作大匠秦师中不但玩忽职守,还中饱私囊,贪墨了近三百万两修建宫殿的款项。
将作大匠作为将作监头号实权人物,乃是肥差,掌宫室修建,涉及工程往往进出钱财数目巨大,便是雁过拔毛,分润出去一些,只要差事办得漂亮,天子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你贪了这么多,差事还没办好,那就叫天子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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