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天子住的就是将作监修建的宫室,玉华宫能倒,他的甘泉宫未必不能崩塌。思及自身,自是坐不住了。

“玉华宫事出后,秦大人为推卸责任,便散布了公主不祥的流言。道公主八字与玉华宫风水相克才至玉华宫有此劫。”大理寺卿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把所知都报于上首的帝王听。

“他是秦先生的幼子,当初秦先生身死之时托付朕照顾他,给他这差事原是朕的一点私心,如今看来却是害了他,也叫他差点害了朕的血脉,既如此,便怪不得朕了。”天子听罢,心中起了杀意,只是思及旧人,终是心有不忍,便闭上了眼睛。

那秦先生原是前朝的一个落第书生,家贫而孑然一身,因缘际会上了山,成了山寨里头仅有的读书人,他还曾当过镇国公沈南英和当今皇后的老师,镇国公和皇后的名字便是他给取的。天子落草为寇后,亦多倚仗他,更在他的帮助下,当上了寨主。

只可惜他去得早,否则新朝三公必有其一席之地。

“把秦师中拿下,三司会审,朕看他怎么说。”

天子金口玉言,这才有大理寺拿人之事。

沈南英大步行走在廊道上,路遇下官和宫人,都来不及行礼,便见镇国公已匆匆而过。待到了甘泉宫正门,见宫殿巍峨,而门口重兵把守,心中不由一叹。

那时他没有像样的名字,同寡母和妹妹一道流落他乡。后来遇上秦先生,秦先生问了他的姓名,见他名字不像样,便给重新起过。因家乡在楚地,秦先生便道既如此,不若直接取名为楚,不忘根之所在。又说既是楚地良材,便字南英罢。

从那之后他便是沈楚沈南英了,再不是随处可见的大郎,妹妹也不再是二丫了。

他想着这些,正了正衣冠,拱手朝里面大声道:“臣,中书令沈楚,求见陛下!”

镇国公是爵位,沈南英真正的官职乃是中书省长官中书令,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仆射此三省长官皆为宰相职。

里面很快有宦侍出来宣他觐见。他再一次整了整衣冠,从容向前走去。

德济堂里,九月守在七弦身边,这段时间七弦受伤,都是九月照顾的她。

元羲的几个心腹侍女,虽以双鹤为首,但替元羲掌管內库名录的却是七弦,以此足见元羲对她的看重。

九月来给七弦送饭,七弦吃完,她收拾了碗筷,同七弦说了几句话,扶着她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便告辞走了。

这些天以来,她们都是通过七弦得知元羲近况。所有人都盯着甘泉宫,却不知,消息的传递并不是发生在甘泉宫,而是在德济堂。太医们轮班值守,但总是会回到这里,太医们在天子眼皮子底下,个个都情绪紧绷,回了德济堂,才可缓口气。太医也是人,在这样的状态下总会有意无意透露出一些消息,七弦在此,占了许多地利之便。而且没有人会对受伤的小宫人怀有戒心,她是玉华宫坍塌的受害者,本就容易收获同情,在此收集消息,几乎不费什么功夫。

外面武安侯天天去求见天子想见昭宁公主一面,顾幼澄时不时做些浆果饮送去甘泉宫,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些足够重要也足够光鲜的人物身上,大家几乎已经忘记了,德济堂还躺着一个受了伤的侍女。

三司会审的结果出来了,秦师中对贪墨之事供认不讳,只是对诋毁昭宁公主之事,大声喊冤,说是受了奸人所害。这主意,据他招认是他新纳的小妾提的,他一时脑热,便犯了浑,着人散播了于公主不利的流言,以期把玉华宫坍塌之责推卸到莫测的命数之说上。

那小妾在他被捉拿那日便悬梁自尽了,此事便也死无对证。沈南英以此劝天子,赦其死罪。又搬出秦师中先父,祈求天子网开一面。

天子在犹豫之际,大理寺卿拿着新得的证据,恳请面圣。

原来秦师中私下动用火药开山,这才伤了山基。这件事里,伤了山基反而不是大事了,私下动用火药,才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这等霸道的力量,自只有帝王才能掌有。臣子私下掌有火药,怕不是心存不轨。一旦挑战了皇权,帝王心怀再是博大,也是无法容忍的。

天子朱笔亲批,判了秦师中死刑,家中男子流徙三千里,女眷没入掖庭。

元羲在甘泉宫偏殿醒过来时,听了这个消息,公主眉头轻蹙,仿佛是听见了腌臜话似的,面有不喜,只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天子放了这个消息给她,有宽她心之意,但她的病,却还是一直未好。

她还在等。

哎,我这个脑子,为什么要写那么复杂的剧情,真是为难我自己。

之前把沈皇后和镇国公的老母亲写漏了,只写了兄妹二人流落他乡,这里补上。202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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