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茵到底年纪尚小,听娘这么说,立时满心欢喜起来。她也知道自己爹爹看不见,于是在屋子里连蹦带跳地转了好几圈,嘴上却半句话也没带出来,只是不时地摸着衣裳上绣着的花蝴蝶,一张小嘴咧得大大的,分明是高兴坏了。

秦桑看在眼里,心里头更是添上了几分心酸,因着她对张孟之的迁就,便连茵儿都跟着受了许多的罪,吃了许多的苦。于是拉着她在厨房的小凳子上坐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道:“茵儿喜欢,以后娘多给茵儿买花衣裳穿,好不好?”

张文茵却没有欢喜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有些担忧,细声细气道:“爹爹会生气的。”

秦桑心中酸楚,将女儿抱在怀里,哽咽道:“茵儿不怕,家里的钱都是娘赚来的,娘要给茵儿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听你爹爹的话。”说着抹了眼泪,起身将蒸笼上的饭菜,端到了厨房里摆着的八仙桌儿上。

张文茵坐在凳子上,看着盘子里小巧玲珑的包子,几碟爽口小菜,还有那熬得香稠的米汤,不觉欢呼道:“有包子吃,茵儿要吃包子。”

秦桑忙笑吟吟塞给她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出了厨房门往堂屋瞥了一眼,见里头那人已经穿好了衣裳,正坐在前堂的黑漆木梳背椅上,分明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却动也未动,明摆着要她去请。于是转身重又进了厨房,在茵儿的脸上亲了亲,低声笑道:“去叫你爹来吃饭吧!”说着转身又端了一笼小包子出来。

笼布上白白胖胖的小笼包香味扑鼻,格外的诱人,秦桑一个一个的夹出来摆在盘子里,不觉长长地叹出了气来。

那一年春寒发作,爹娘先后染病去世,给了她极重的打击。只是除了劈头盖脸向她狠狠砸来的悲痛外,生活的重担也一下子都压在了她的肩上。双亲犹在,她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双亲不在,她除了要管着自己的吃喝穿衣外,还要管着一个目不能视的相公。

那时候她老是哭,起先张孟之还会温言劝她,后来便不管她了,只冷着一张脸,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她,她便渐渐不敢哭了。只是她什么也不会,在厨间烧火做饭,却是频出事故,不是烧着了裙子,便是柴火添得多了,火苗没生出来,倒是将屋子里弄的狼烟滚地,将人呛得要死。那阵子她都不敢往堂屋里去,就怕看见了男人的那双眼。最后还是隔壁的王大娘过来搭手做了饭菜,又在后面的日子里,手把手教会了她如何的生火做饭。

因着张孟之嘴刁,喜欢挑剔,秦桑的厨艺进步飞快,手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王大娘都说了,秦桑若是肯和她一道开间小店儿,秦桑主厨,她来操持外头的生意,必定是要客人爆满,彩源滚滚。

偏张孟之不许,王大娘劝说几回,见秦桑面露为难,也渐渐歇了搭伙做生意的心思。

秦桑走到八仙桌前,将小笼包搁在了桌子上,她心想着,一会儿得了空得去问问王大娘,若她还有搭伙开店的心思,这回她便自己个儿做了主,就应了这事儿了。

来叫他吃饭的是茵儿却不是秦桑,这让张孟之很不高兴。他有些恼火儿,觉得秦桑没有以前那样温顺了。这样不好,他不喜欢这种脱离了掌控的感觉。

“爹爹不饿,你和你娘吃吧。”张孟之微笑着,压住满肚子的火气,轻轻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脸,便哄着她出了门去。

秦桑犯了倔,可他偏要等着这女人过来哄她他,好话说得少了还不成。他虽可以温柔待她,却由不得她纵情放肆。须知道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有些事绝对不能开头,开了头,便再也收不住了。这些年他花费了多少精力,才将秦桑收拾得妥妥帖帖,他是绝对不许她生出一丝一毫的反骨的。

张文茵敏锐地觉察到了,来自于爹娘之间的暗涌,她闷闷不快地回了厨房,将爹爹的话告诉给了娘知道。

秦桑听了女儿的话,猜着了张孟之的心思,便又塞了一个包子给张文茵,笑眯眯道:“你爹不吃咱们吃,你多吃点,好长肉。”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些菜喂进张文茵的嘴里,才捧起碗慢慢吃了起来。

等着母女俩把饭吃完,秦桑就收拾了碗筷,拿去一顿清洗,然后将身上的衣裳扯了扯,便带着张文茵出了门。

正是寒冬腊月的天气,这会儿虽然不飘雪了,天上还出了太阳,却也挡不住寒风“呼呼”地往脖子里灌。秦桑带着张文茵一路笑着,小跑到了王大娘的家门前,秦桑用力敲着门,喊道:“王大娘,你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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