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阵潮湿的微风吹过。十一月的初期，气温已经开始下降。昼夜的温差开始增大。夜间最低温度在十八九度，中午最高气温会上升到二十三四度。天阴的时候，一阵阵凉意产生，好像秋天开始靠近。实际上，这个气温在北方就是夏天。而在南方，相比于长达半年的常常三十二三度的气温，对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来说，这就是秋天。这个季节是秋季。

“很久没有感受到四季的变化了。”竺凯心里这样说。他穿着短袖衬衫，觉得这样很舒适，既不炎热，也不觉得有凉意。

快十点钟了，竺凯还没有走开。他把红色的纸袋放在台阶上，在树下又站了十分钟。从他的观察来看，要在这栋大楼里派发产品说明单不太可能。远远的，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他看见楼宇的大堂里有至少有两个穿戴威严的保安在里面走动。这多少让竺凯感到心虚。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穿戴制服的保安，尤其是穿戴漂亮的整齐的看上去不苟言笑的保安，总给人一种威胁和暴力的感觉，无意之中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偷似的。竺凯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还有，他发现，在前往电梯间的大堂中间安装了需要刷卡才能通过的安全匝道。要上电梯必须要先通过匝道。显然这样做是因为大楼管理处想防止外来闲杂人员随意进入大楼。竺凯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不过，他还是决定走进大堂去看个究竟。“试试吧。”竺凯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个穿戴职场装的年轻女子优雅地从竺凯旁边走过。她高挑高雅的背影，尤其是黄色的长发和穿着黑色丝袜的长腿，高跟鞋的响声，深深的敲打着竺凯。他觉得自己好自卑。在他看来，这样的女子就是自己梦中所求的女子。那个女子快速地走进了帝王大厦。

看见女子的身影消失后，竺凯提起台阶上的纸袋，把黑色的挎包往肩上拉了拉，扶了扶眼镜，深深吸入一口气，昂起头，胆怯而大踏步地迈开双腿，就像一个在写字楼楼上班的白领一样，气宇轩昂的走过宽阔的广场，融入进进出出这栋大楼的人流中。

他脚步坚定平稳，尽量不要走得太快或者太慢。他要给自己留下充分的观察的时间，避免在被保安阻拦前就先搞清楚情况。他迅速地观察大堂外面和里面的情况。在跨进玻璃大门的那一瞬间，竺凯就一百八十度的视角扫视了整个大堂。他放慢脚步，走向大堂左边墙上挂着的一块标贴着楼宇里所有公司的铭牌的指示牌下面。根据他的经验，他认为那里是他唯一可以站立的安全的地方。主要是在那块密密麻麻标贴着数百个公司铭牌的巨大的指示牌下面，已经站着三个人。他们正仰头观望着指示牌，好像在查找着某家公司所在的楼层和房间编号。竺凯走到他们旁边，像他们那样假装看起指示牌来。他时而观察整个大堂里的情况。站在他的位置，可以看到整个大堂以及电梯间的情况。很快，在他心里初步形成了这样的印象。

第一，暗灰色调的大堂高大而庄重，宽敞而简单，大堂里没有任何座椅供来客使用。

第二，大堂被中间的匝道分为里面和外面，里外都同样空旷，里间直通电梯间因为分隔，竺凯认为一米高的安全匝道严重损坏了大堂的整体感和美感，像在洁白干净的人体雕像上有一坨黑色的鸟屎。第三，在电梯间，至少有四对门对门的电梯口。有十来个人稀拉拉的站在那里等待上电梯。从他们的穿着和站姿看来，有六七个人像是在这栋楼里工作的白领，有两三个穿着凌乱站姿随意的男子在东张西望，脸上露出怯弱卑微的表情。“他们是送水工或者送货外来人员。”竺凯心里这样判断。时而有人走出电梯。第四，大堂匝道的外半部分，也就是竺凯所在的靠近玻璃大门的这一片区域，有好几个穿着整洁的提着手提包或者背着挎包的男女，站在那里好像在等待什么。有一个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中年男子，原地走来走去，把手提电话贴在耳朵上，眼睛看着透亮的地板，尽量小声的打电话。他的一只白皙的手臂时而打着手势，表情坚决有力。一个穿着过膝短裙的年轻女子，面容姣好，文静的站着，双手叠放在前面，提着一个精致的手提包，表情柔和，时而望望里头的电梯间。她的表情表明她在这里等人。另外两个人穿着轻松便装的年轻男子，任意的站立，一点也不拘谨，好像很熟悉这里的一切。刚才在竺凯旁边看指示牌的三个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