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余孽,还不束手就擒!”
他被护在一个黑衣人的身下,□□声阵阵,燃尽的灯台滚落。
“殿下,活着。”
手中被塞进一块被血晕得温热的玉牌。
“活着……殿下,活着……”
下一刻,面上溅上一层滚烫。
那是母妃留给他的最后一个死士。
“殿下。”自外往内跨步过来一个身穿软甲的禁卫,他捡起地上的刀,与他道,“小的来迟,勿怪。”
他的刀上还染着死士脖间的血。
八岁的他骤然呕出胆汁来。
手中的玉牌割手,被他狠狠捂在了心口。
“远儿,若有一日,魏将军身死,便是大盛无宁之日。暗门数众,然则凋零如斯,是母妃之过。他们是跟着母妃受降招安于你父皇的,如今,母妃要拿这条命,还他们一个终老,远儿,不哭。”
“魏将军行前,答应母妃将他们带出去的,远儿,倘若有变,你是男子汉,你要替母妃,护住他们。”
“远儿,母妃对不起你。”
“若有来生,母妃希望,你能生于好人家。”
好人家……他不哭,他怎么会哭呢?
他又哪里有机会哭呢?暗门之主陨落,魏将军身死,整个暗门逃生者不过一十三人,而他,是那柳暗花明剑,江湖玉诏令最后的传人。
“敢问殿下,玉诏令可在殿下手中?”
那是玉诏令,是当年母妃为了父皇登位拿出的江湖诏令,能号天下武林倾力相助,只是,这诏令乃是暗门多年势力祭奠,若非柳暗花明剑传人,暗门的门主不得行。
那一年,他笑得猖狂,却是当着层层禁卫的面,狠狠拍向了自己,废去一身功力,连带着那玉牌,亦被他亲手捏成了粉末,满手淋漓。
往后,再无周钊远,只有一个疯癫混账的安亲王爷。
回忆戛然而止,周钊远伸长了腿,终是闭上眼。
往事总归蹉跎。
只是没有想到,故人重逢,物非人亦非。
第二天,两个人少有的默契,似是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一内一外,驾车离去。
经过昨日历练,某人已经驾轻就熟。
宁湖很大,晨间的林间还带着未散的雾气,于行初一行赶着车,一行与身后人道:“前头宁城,如今是陈将军守着,算是去岭南的最后一城了。”
周钊远难得积极应了声:“陈克严既是在这里,岭南何故如传言那般混乱?”
“这匪患出自岭南一带,岭南与涂兰相交,北有天堑,寻常两不相干,岭南多有瘴气毒虫,是天然的防御地带,因而大盛驻军便留在宁城。涂兰进岭南也耗时耗力,因而岭南自生自灭,便就是舞,但凡没有舞到宁城眼跟前的,陈克严不会插手。”
可岭南到底属于大盛领土,加上涂兰并不是省油的灯,民不聊生久了,终究会有民怨,因而才会派下官员。
不想这一块地,就像是瘟地一般,来了的,都没命回去。
周钊远听了一耳朵,忽然问道:“夫子相信真龙吗?”
“……”
“都说这皇帝便是真龙天子。”他伸手漫不经心叩着车窗,“倘若夫子当真解决了这大盛难题……夫子,到时候这真龙之名,给你可好?”
“殿下。”于行初低声喝止,却再无后话。
周钊远哼了一声:“这话是大逆不道了些,然则夫子心中,可又当真尊过如今那位天子呢。”
“或者说……夫子这般想要我去挣一挣,难道是恨我父皇的?”说完他便就自我否定了,“不对,若是恨他,当也要恨上我的,总也不能帮着我。左右都是他的种,还能有差别地恨么?”
这话分明试探,于行初顿了顿,却是索性跟着胡道:“若是如此,更要帮殿下,那一位心中眼中最重要的便就是这天下,我若不想他好过,自然是搅了这天下,叫他的儿子都缠杀起来,一个都不要跑,岂非快哉。”
“喔……”周钊远闻言却是抚起掌来,“夫子好谋算,真是醍醐灌顶,好啊,很好。”
手下缰绳一收,于行初直觉不对,她分明听出他口中几分真切赞许。
想着就扭过头去,车帘半卷,那人歪在座上,堪堪斜眼过来。
周钊远:“夫子,不如你我一起搅了这天下吧。”
语气轻松,犹如在说今天一起喝粥吧。
于行初咬牙:“殿下坐稳了!”
夫子伸手将车帘扫下,将他牢牢阻在了车内。
周钊远大笑起来,笑声里,外间的驾车声更重了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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