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不灭劫随时可能到来,危岚的身体又这么差,若是他依旧坚持帮自己净化灵力,出事了怎么办?
这些不足于外人道的小心思,陆鸣巳不想说出来。
那会将他的恐惧□□裸地暴露在危岚面前,是在向危岚证明……他是多么在乎他,又是多么地恐惧,他会出事。
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危岚就是他的软肋。
只是陆鸣巳一路从落魄的散修走到如今三界共主的地位,已经见过太多人类心底的阴暗与不堪……是多疑、强势的性格让他活到了今天,他也信奉那是他应当坚持的路,正是如此,当他有了软肋的那一刻,他就必须用铠甲把这块软肉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不能让任何人得知,他有了这么一个弱点……
哪怕是那块软肋自身,也不应知道这一点。
危岚,只要还能毫无保留地爱他……就够了,他会保护好这块软肋,不让他被任何人伤害到。
这些事,危岚永远都不会知道。
也不需要知道。
陆鸣巳眸底满是阴沉,压低嗓音寒声道:“危岚,不要任性。”
危岚有一瞬恍惚。
陆鸣巳连名带姓地叫他了,这代表什么?
代表陆鸣巳生气了。
可他怎么有脸,怎么能,怎么敢,在背弃了对他最后的忠诚义务后,这样子……这样子理直气壮地叫他闭嘴?
凭什么?
难道做错事的人,是他吗?
他只是把事实说了出来,就变成了那个胡闹的人么?
危岚身躯轻颤,拳头握得很紧,指甲扎在掌心,有一点疼痛。
靠着这仅有的一点疼痛,撑住了他仅剩的理智。
他不是在为陆鸣巳的背叛生气……他只是不明白,明明应该是平等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段关系里,处在这样不平等的位置上?
就因为陆鸣巳的实力比他强大?
可当初主动打破边界,给予他许诺,让他相信每一个字句的那个人……明明是陆鸣巳。
如果这段关系,本就不是平等的,那陆鸣巳为什么不在第一开始就清晰地告诉他,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如果他真的说了,危岚还会选择跟他走么?
危岚只是因为天真所以轻信,又不是蠢。
可就因为他年轻天真,他那些对于世界的美好期待和渴望,就可以任人利用,任人践踏了么?
怀抱对自由的向往……难道有罪吗?
危岚感到心寒,可在最深的寒意中,他又体会出一丝麻木来。
——太久了,久到连愤怒……都快要消失了。
危岚轻轻阖上眼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握的拳慢慢松开。
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再说什么都晚了。
如果……如果还能重来一次,他绝对会在一切开始的最初,就坚定地拒绝这段关系。
他想要的自由,应当靠自己的双手去获得。
危岚沉默了很长时间,再次开口时,声音带着破碎的沙哑:“……出去。”
陆鸣巳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眸子里的阴郁转瞬化作燃烧的怒火:“你说什么?”
危岚骤然抬起头,一步不退地与他退缩,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镀了金,燃烧着几乎要毁灭一切的炽烈情绪:“我说,出、去!”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陆鸣巳:“……”
他愣愣地看着危岚,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然而这种在梦里都不会发生的场景,却真实地发生在陆鸣巳眼前。
可奇怪的是……陆鸣巳发现,自己并不生气。
这样的危岚,这样的忤逆,这样对于明辉仙君脸面的践踏,应该会让陆鸣巳暴怒,狠狠地惩罚他,可陆鸣巳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危岚,心里生出无尽复杂的情绪。
——这样的危岚,让陆鸣巳想起初遇时,那个眼里有光的少年。
当时他是什么反应来着?
陆鸣巳努力回想,终于记了起来,当时的他,心跳得砰砰加快,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那是一种最纯粹的心动。
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忘记了这样的心动?
——是从他发现,危岚身为巫族神子,能为他净化身体里驳杂的灵力,修复他因为散修出身、不断转修功法留下的沉疴病痛。
陆鸣巳起了贪欲。
他要让这个人……永远地留在他身边,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特殊,看到他有多么的……宝贵。
那些连自己都未曾正视过的小心思突然被撕破了一切伪装,坦然呈现在面前,让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底。
陆鸣巳忽然不敢与危岚对视,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寝殿的房门被狠狠甩开,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然而陆鸣巳离去的背影,却是有些狼狈的。
落荒而逃。
有那么一瞬间,眼里染着火光的危岚让陆鸣巳觉得——他要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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