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朕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晏清板着脸,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是朕的家事,亦是国事,朕自然三思而后行。”

晏清话落,跪在殿中的众人,屏息静气,惴惴不安。最前方的晏方,暗道不妙。

“先皇在时,朕听政听了十八年。先皇去后至今,朕御宇有十六年了。若是说建树,朕自然无法与□□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比。可朕治国十余年来,未尝有差。轻徭薄赋,府库充盈,国无灾战,百姓和乐,是也不是?”

晏方叩首道:“陛下之德,天下皆知。敦信明义,垂拱而治。”

“陛下之德,天下皆知。敦信明义,垂拱而治。”

一模一样称颂的吉祥话,真是毫无新意。

“所以,朕不需要你们来指点,明白吗?”

晏清顿了顿,道:“朋党之异,向来为历朝弊端。你们如此为太子求情,朕不知有几分为国,几分为己。”

“臣等惶恐!”

又是这般说辞,晏清淡淡瞥了眼匍匐在地的众臣,淡淡道:“朕姑且认为尔等一心为国,既往不咎,都起来吧。”

跪了许久的官员这才敢起身,忍着酸痛,毕恭毕敬地站回原位。

“你们都给朕听好了,朕要立江夫人为皇后。”

晏清提高声音道:“江若柔蕙质兰心,朕心甚慰。齐王晏珩天资英表,颇效先祖。江氏怀珩儿时,朕曾梦日入怀,卜之大吉,只是朕未曾悟得何意。时至今日,才堪堪明白。”

“若是老臣没有记错,齐王殿下立夏而诞,巳初坠地。”公孙弘微微笑着。

晏清颔首,目光清明。

公孙弘拱手道:“朝日初升,齐王殿下定会同高祖太宗那般,功耀百世,福泽万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太子晏琮,不遵礼法,恣意妄为,德薄性戾,有负国之所托,朕之所望。即日起贬为荆王,临国离京,勿得有失。”

张华合上手中杏黄色的帛书,见跪在下方的废太子晏琮听宣后呆滞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荆王殿下,木已成舟,您还是快点接旨吧,奴才还要去甘露殿传口谕。”张华俯身,双手捧着那圣旨,往晏琮面前递了递。

“殿下……”见他不搭理,张华又提高了声音,将圣旨捧到他眼前,“请您快些接旨。”

那抹刺眼的黄色猛然撞入涣散的眼底,失魂落魄的晏琮这才回过神来。他挥手打翻圣旨,卷好帛书滚落在地。金线绣制的龙纹栩栩如生,随着帛卷缓缓展开,皇帝晏清方正的手书赫然摊在眼前。

晏琮蹭地站起,开口时声音已经嘶哑:“不,父皇他不能这样!孤才是太子,父皇不能废了孤!都是母后干的,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张华摇了摇头:“殿下瞪着奴才有什么用?母子本是一体,这样的道理殿下不应该不懂。如今陛下立江夫人为后,齐王殿下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立嫡不立庶,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江若柔为后?晏珩是嫡长子?立嫡不立庶……”晏琮闻言一怔。

父皇时不时准他上一下朝,昨日并没有得到通知,所以他放下心来行乐一番,所以今日起得晚,有些消息还没来得及听下属禀报。没想到,椒房殿空置多年的后位,已经不用再蒙尘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张华徐徐道:“今儿早朝一下,陛下立江夫人为后的明旨就颁了。母亲做了皇后,齐王殿下自然水涨船高。嫡庶就是尊卑,既有了嫡长子,太子之位自然要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物归原主……”晏琮喃喃道,“可孤这太子之位,一开始就是父皇给的!天子一言九鼎,父皇怎能……怎能如此……”

“天心难测,殿下还是莫要再想。”张华挥手,身侧陪同宣旨的小太监便立马拾起圣旨凑了上来。

“荆王殿下,圣旨上说,命您明日离京。虽说武陵不远,可一路上免不了车马劳顿。为了避免您在路上受苦,陛下特命太仆寺卿选了良驹相送,殿下可不能耽搁时间。”

见晏琮僵在原地,不吵不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张华顿了顿,方又补充道:“奴才这就差人为您打点行装,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必须要带的东西?”

晏琮一时失语,一张嘴张张合合,半开也没有挤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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