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崇帝望着朝堂下身形佝偻,行将就木的儿子,忿然作色,还不如留他死在外边!
一面是百姓哀声怨道;一面是昔日八面玲珑机智聪慧,受万人瞩目的小神童;一面又是神童迅速跌下神坛连个最基本的差事都不会做的病秧子。
极大反差之间,天崇帝只觉怒火攻心,当着百余名朝廷命官,皇亲国戚面前首次殿前失了态。掷过百余名臣工联名弹劾的竹制奏折,当时便砸得李袭夜身子晃了晃,颧骨突出的脸惨白得渗出了青紫色。
众大臣吓得扑通跪了一片。
“皇上息怒,皇上请保重龙体啊!”
天崇帝年岁渐高,储君之位悬空,朝中大臣已暗自开始较劲,在各皇子之间跳脱站队。当今要数四皇子李简枭风头正盛,且萧贵妃又独得皇上恩宠,掌管后宫凤印。
不像位列第五的袭王李袭夜,虽幼时已被封王,但也仅止步于此。缠绵病榻之间,一有入宫,若非叫下人抬着,便是叫下人推着进来,多走两步便面生冷汗,喘的面色发青。其母秦贵妃虽与萧贵妃同为一品宫妃,奈何多年不得皇上召见。
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列位大臣垂首匍匐跪倒一片,暗暗相互递眼色。
“皇上,老臣以为眼下要紧事是重新调拨物资,再着人手找回丢失的粮草,将悍匪绳之以法!”
好久,一位年岁比天崇帝还要长个一旬的左副都御史郭延清往前迈出一步,忠言道。
天崇帝闭眼沉思,心口起伏逐渐平稳。失望地地望着下方那抹瘦削的身影,摇摇头,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同个病秧子还计较什么?
“抬下去吧。”天崇帝明黄绣五爪金龙长袖一甩,不愿再多看一眼。
殿门外守着的侍卫听令,忙急手急脚将李袭夜双手双脚抬起。将将扶起,李袭夜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浓艳的鲜血,溅得高高在上的龙椅上斑斑驳驳一片模糊。他干瘦的十指在视线上方胡乱地抓了一把,乱蹬的双脚便直躺躺的僵在那处。
心怀鬼胎的大臣们这下子彻底慌了神,连连后怕,敛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搜刮着身上有没有尚且可吊着一口气的药丸。
皇子薨于朝堂,千百年来有一意寓意,是为国殇,大凶!
天崇帝眼角下方被溅了一朵玫红,他怔怔地揩掉,眉心狠狠跳了下,跌坐在龙椅上,失神地望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儿子被七手八脚抬了出去。
送入太医院好一番救治后才缓过神。天崇帝疲惫地下了道口谕,叫人好生送回袭王府,日夜多加看护,无事莫再走动。
众人也知,五皇子这回怕是彻底失了宠。
散朝后,直隶巡抚吴有为在日晷面前叫住了疾步而去的左副都御史:“左副御史,此般行色匆匆的去往何处啊?”
郭延清脚步停顿片刻,瞧了一眼吴有为显摆得只剩两只鼻孔看人的模样,抬起脚走得愈发的快。
吴有为见着前方头发花白,脚步生风的郭延清,鼻尖重重地哼出声:“个老东西,脾气还挺倔。”
正大光明殿前百官相继道别,各司其职而去。
李简枭双手反剪身后,面上一派洋洋得意。吴有为眸光一转,哈腰问好:“恭祝四皇子旗开得胜!”
李简枭斜睨了眼前只剩下一个黝黑颅顶的吴有为,面上一哂,托着他的手扶起:“吴巡抚何出此言啊?”
吴有为眸光四下里转了转,往前凑近两步,悄声答道:“皇上圣旨,委派您找回丢失的粮草,这不是回自个家里拿东西一样便宜的事。届时,赏赐可想而知啊。”
李袭夜六岁已然封王,如今李简枭二十六岁仍旧是个四皇子,每每想起,心中愤愤!
“随意揣测皇恩,吴巡抚是嫌脑袋长在脖子上碍事吗?”
吴有为乍听,色愈恭,礼愈敬,恰直起的腰身哈得更低:“下官不敢!”
“祸从口出,脑袋给我拴紧了。”李简枭抽出袖口中的一把竹骨折扇,敲打在吴有为的脑袋上,转而,“啪”一声甩开,摇着清风拂袖而去。
实为肆意快活。
洛白芷一小块糕点捏在手中吃了一刻钟仍剩下大半,她倒是没想到今日在朝堂之上李袭夜经历了这么多的惊涛骇浪,不得不感慨作者君为了给大男女主让路毫无下限可言。
洛白芷恍然记起什么般,将剩下的糕点放回白玉碟中,拍拍手中的糕末。
“茴香,你快将我陪嫁的账册拿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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