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女儿怎么了?”永清早知道皇帝不喜欢她,但被这般呵斥,仿佛是本能地红了眼圈。
刘骑道:“公主怎能将那刺客放跑,使得她满城流窜,若她再次预谋不轨,公主将陛下安危置于何地?”
“刘常侍。”她忍住眼底酸涩,沉下心神对刘骑道,“那女孩子分明是在喊冤,手上只有个铜锣,也未硬闯宫门,你怎么就空口白牙给她定了一个刺客袭驾的罪名?”
她仿佛戳中了刘骑的痛处,他猛地抬头盯了她一眼:“自古以来趁着陈情上书的时候图穷见匕,刺王杀驾的事情比比皆是。”
永清反问:“她一个农户,如何识字?又从哪里寻得缣帛作书?”
“她一个农户,怎会有如此身手?”刘骑审视着永清,“公主为何一再包庇那女刺客?”
刘骑咬死她是刺客,绝对有问题。永清转身望向追过去搜捕的虎贲军,道:“她分明显露身手在后,喊冤在前,刘常侍却在她喊冤之时就截停她,说她是刺客——难道说西京并不安宁,常有这种事发生,刘常侍已经可以如此迅捷地判案了么?”
刘骑和气笑道:“公主,为防万无一失,即便错杀一千又如何?”
另一旁,皇帝身侧,传来赵昭仪柔曼之音:“永清公主不愧是皇后殿下的女儿,这等前朝大事,妾身和常乐是万万不敢染指的。”
永清望过去,她只能看见赵昭仪微微晃动的珍珠步摇,以及唇畔一抹艳色。
“你还在这里和刘常侍犟嘴,这是你该管的事吗?”皇帝眼中的厌恶过于浓郁,仿佛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你还懂不懂什么叫曲从,什么叫‘勿得违戾是非,争分曲直’?莫说是公主了,你连一个基本良家妇人的样子都没有!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般骄盈乖张的公主?”
王美人为她捏了一把汗,连赵昭仪都诧异。在场的妃嫔出身各异,但入宫都受过《女诫训导。这是十分重的话了。
如果蘧皇后也曾训导过永清《女诫的内容,那她也会像这些驯顺的嫔妃一样大为惊骇,无地自容。
但她没有。
永清仿佛十分审慎地思考了为什么天底下有她这样的公主,然后轻轻说了一句话:
“自然是因为,天底下有十年不坐朝的皇帝。”
阖宫都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醉意猩红的眼睛倏然睁大,他的气息重得像有人在他肺腑里鼓风,他好似丝毫不意外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没有震惊,只有愤怒,他扬起了手,朝她脸上扇去。
没有预想中清脆的响声。
永清却退了一步,泪珠欲落,捂住半张脸哭道:“父皇你打我,阿娘都从未打过我!我要回朝京!”说罢,她便不管不顾地冲进了人堆里,撞开一群妃嫔跑了出去。
即便此时皇帝酒意上脑,他也清晰地记得永清没有挨打。
但她哭喊如此惨烈,卒不忍闻,周围妃嫔侍从皆畏惧地觑他,仿佛他真成了暴君,又一想到要是这消息真的被递回了朝京,蘧皇后又要掣肘,和他在财用上拉锯,皇帝登时恼急,吼向刘骑:“一个刁民抓不住,宫里的公主也追不上?如今前宫皆是外臣,冲撞了公主怎么办?还愣着干什么!”
十几个宦官连忙跟着刘骑追了过去。
人群中,王美人突然低头,看了一眼被永清公主擦肩而过时捏了一下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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