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半,永清已无回头之路,许长歌也放开了她,两人提着宽大的衣摆,在水中艰难跋涉。

永清忍不住再度哀唤:“许郎——”

虽然汀洲近岸,水清沙明,她逐渐不反感这样大胆恣意地游戏。但涉水之事,各人不同,河水淹到许长歌小腿肚,却已到了永清膝头,她逐渐寸步难行。

她的裙袂已不能往上卷了。

许长歌转过身,他逆着阳光,永清有些看不清他的眉睫。他月白锦袍已然湿了下缘,洇散开一线蔚蓝。

他也进退维谷。宿卫皆不在身旁,必定不可能让永清一个人回到岸上。但她确是窘迫,若不安抚,那骄横的公主脾性一上来,他今日这场自欺欺人的幻梦,都要如河上泡影一般随波散去了。

水波摇曳,许长歌向她走来,他引涌的波浪拍在她膝上。

永清“啊”了一声,她看见许长歌将衣袍放下,任三月的河水将他衣上月白,染成天空的颜色。

“啊——”

许长歌将她拦腰抱起。

阳春灿烂过头的日光直直落入她的眼瞳,让她来不及反抗便闭上眼睛。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抱她。

但那时,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一团稚气。如今怀中的容颜,已出落得让他情动不已。

日晕在她眼前沉析出了五色的光圈,夹杂着点点暗色的斑块,慢慢剥落而下,显出许长歌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的声音从胸腔中传来,低沉地落在紧贴胸膛的耳朵里:“采薇,我可以抱你过去么。”

“你都已经——”永清想呵斥,他都已经把她抱起来了,还搞什么先斩后奏。但声音却被阳春抚煦得绵软,如娇似嗔。

二人无言。

只有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和不知何处传来的渺茫渔歌,在他步履搅动的水波之中回响。微水两岸,汀洲之上,戏水男女众多,皆是恣情欢笑,他们倒未显得过于注目。

永清落地,只见许长歌衣摆尽湿,颇为狼狈。

但他已然是浑不在意了,含笑问:“采薇,你想要哪种香草?”河中这块浅浅露出的土地,却是草木葳蕤,芳草如烟,零星点缀着白紫各色的细碎花朵。

宫中只用西域进的珍惜香料,从来不用生于山泽之野的香草。

永清沉默了一霎。她都不认得。含糊其辞道:“自然是越多越好。”

许长歌左眉微挑,仿佛已洞悉了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泽兰生于水滨,白芷杜蘅集于高地。他为她一一采来,一捧香草郁郁,递到她面前,清芬扑鼻,隐有淡淡苦药般的余韵。

“多谢许郎。”她笑吟吟去接,不料却被许长歌避开了。

他问:“《溱洧,最后一句是什么?”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她鬓边那朵芍药,早被在被他抱起的时候,坠堕微水,随波逐流了。

“许郎——”她慢声唤着,今日才发现,这两个字竟格外好用。

许长歌无法。他确实抵抗不住这婉转娇唤,只抽出一株兰草,浅蘸春水,轻轻在她头上点拨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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