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那打秋风的刘姥姥被贾母留了逛园子,因高兴,多走了几处,晚间贾母便有些不受用,慌得众人忙请医看视不迭。好在贾母并无大病,不过吹了些风,且年纪大了,劳累了些。太医开了药,吃了两天,便渐渐痊愈了。
鸳鸯而后方才把珍珠告假回去的话回了。贾母素来喜欢珍珠稳重和厚,且伺候宝玉无不妥帖,如今她说这话,便应了。珍珠喜不自胜,这日得了话,便送了信去家里,叫花自芳次日来接。到晚间时,将诸事与麝月等人交代妥帖,次日一早便至各处请安告辞出去。待收拾整妥了,到了二门上,花自芳早已等候多时了。
兄妹二人多时不见,自是欢喜无限,说了些话,便上了车回家。
及至快到家门口时,便见孙氏站在门口,正遥遥盼视。待看见他兄妹二人的车回来,早迎了上来,搂了珍珠就儿啊肉得哭个不住,珍珠又是欢喜又是感叹,也忍不住陪着落了场眼泪。花自芳好容易劝住了母亲妹妹,一家人方才进屋坐下说话。
至晚间吃过饭了,珍珠便同孙氏在房中说话,花自芳也一同坐着。
珍珠便将听得的话都一一说了,孙氏和花自芳喜不自胜,孙氏念佛道:“这真是佛祖保佑!”又忙忙得要去筹备银两。
珍珠忙拦住,道:“娘不必着急,这虽有影儿,但一时只怕还不能成的。一来,这赎身钱也不知道要多少。咱们家如今虽说宽裕了,上回哥哥不是说,那钱都拿去置办了一个极好的农庄子么。这是于咱们家极有利的事,如今若是用钱,只怕还得将那庄子典押了,岂不亏了家里的根本?”
孙氏嗔道:“我的儿,你愁这个做什么。咱们只要能赎了你出来,一家子团聚,便是下半辈子吃糠咽菜也是愿意的。”花自芳也道:“娘说的是,咱们也不是没有苦过的。这些都是不怕的。”
珍珠心中一暖,含笑道:“娘和哥哥心我何尝不知道,可若是真砸锅卖铁地赎我,家里可吃什么用什么?日后哥哥还得娶亲生子呢,不可因我一个连累了家里。”
孙氏叹道:“我的儿,你总是这般懂事,可叫我怎么疼你?”
珍珠笑道:“娘放心,这事我也是有主意的。我细细和鸳鸯姐姐打听过了,那年放出去的一个丫头,虽说的是赎身出去的,可是到底连身契银子都没要她的呢。我虽说在里面不怎么样,但到底是曾经伺候了老太太几年的,若真放我出来,这几两银子的事,咱们看着是大事,只怕他们还看不进眼去。”
孙氏和花自芳一喜,道:“真有这等事?”
珍珠又道:“只是我如今愁的是如何选个时候同老太太说这个事。若是寻的时机不对,或者那里面有一个碎嘴说不放我出来也是难的。况如今我伺候宝二爷,最是癫狂无忌的,闹起来,谁也顾不得了。我虽说对他远着,但到底伺候了他这么几年,他又是孩子脾气……”
孙氏和花自芳在外面也是听过些宝玉的糊涂往事儿的,此时不由心中一惊,孙氏一拉珍珠的手道:“他可别……”
珍珠明白她说的什么,不由脸上一红,道:“娘放心,宝二爷还小呢,并没有这些事的。”
孙氏和花自芳方松了一口气。
又听珍珠道:“故我近来倒是想了个主意,只做些让那宝二爷讨厌的事儿才好,惹得他生了厌,不要用我,才能放我走呢!”
孙氏和花自芳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难为你想来的。”
珍珠笑道:“我也是没法子了,如那句哥哥常听的,是‘病急乱投医’了。”
孙氏和花自芳都笑了。
一时珍珠又说道:“说起熟人来,前两日那园子里见着一个人,竟是认识哥哥的。”
花自芳奇道:“这可奇了,那里能有什么人竟是知道我的?”
珍珠道:“那是个乡下屯里人,叫刘姥姥的,倒是很会说话。那极普通的事儿到她嘴里,也成说的书一般了。她和我说起她一个外甥女儿早几年没有生养,险些给婆家休弃了。好在后来闻得哥哥的大名,便寻了来看,吃了哥哥给开的药,年里真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家人感激得什么似的,都快给哥哥立长生牌位了。”又笑对孙氏道:“咱们家可是祖上积德了,哥哥如今竟是成了名大夫了,造福一方,日后名留千古也有望了。”
花自芳轻咳一声,脸上红了红,孙氏笑着搂了她道:“你就会打趣你哥哥。”珍珠笑依入孙氏怀中撒娇,道:“那里是打趣,自是哥哥自己争气呢!”
一时孙氏到外面去做些珍珠爱吃的点心,珍珠悄悄说道:“哥哥那里可有什么保胎生子的灵丹妙药么?”
花自芳一惊,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珍珠面上飞红,啐道:“哥哥想哪里去了?那府里的琏二奶奶如今有了身孕了,她在老太太面前最是说的上话的,若是能得她帮忙,我的事儿也就成了一半了。只是她位高权重,咱们也奉承不上她。她嫁来这么些年了,只有一个姐儿,如今又有身孕……”
花自芳眼前一亮,道:“你是想……”
珍珠不好说她知道凤姐儿这胎难生下来,才生出在此处下手的主意,便只含糊说道:“我也不过这么忖度着。这琏二奶奶求子心切,若是此番能得个哥儿自是最好。咱们即便不你能雪中送炭,但锦上添花也是不差的。”
花自芳想了想,道:“我不曾亲自把过脉,倒是不好说的。你倒是说说这个琏二奶奶的状况看看。”
珍珠道:“我于这个上自是不懂的,只是素日看她行事,最是要强好胜的。因老太太宠信,管着家里大小诸事,一年到头,从不肯歇一下子。人又厉害……只怕是气血不足的多些。这一胎么,我看着就险的很……”
花自芳奇道:“妹妹怎么知道这个?”
珍珠心头一跳,忙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每回回来总看哥哥看些书,又总听你念叨,好歹也知道些。”
花自芳不疑有他,点头道:“原来如此。”
珍珠方松了口气。
花自芳沉吟道:“照你说的,这琏二奶奶怕是确是气血不足。若是好生保养,倒无大碍。只是你说她总争强斗志,只怕心力更亏。如今外面看着还好,只怕日后就要亏虚下来了。如今有了胎,胎气极需压母体的精力,若此时不曾保养,这一胎可难说了。”
珍珠点头如捣蒜,又听花自芳道:“……具体如何,还得我亲自把脉,对症下药方好。——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治好了她,让她欠咱们个大人情,也好替你说话……”
珍珠道:“哥哥说的正是我的意思。”
花自芳却摇头道:“这主意虽好,却难的很。你也不想想,那府里但凡有些脸面的人病了,也要请太医来瞧的,何况这位琏二奶奶呢?咱们便是有心奉承,也得有路才行。你既说她这胎如何宝贝,当然是千防万防的,如何会安心用你送上药呢?”
珍珠一顿,不由叹口气,道:“是我糊涂了。”
花自芳不忍见她这样,思度了一回,道:“其实妹妹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的。师傅此生因师母的事,在产科一道上最下工夫,特意研制了一方保胎的方子,效用极佳,便是宫里的也不及。无论何体质病症的孕妇都吃得。我制成了丸药,极是便宜的,药效又好,倒正适合如今这状况。只是这生男生女乃是天定,非人力可及也。”
珍珠笑道:“有便好,等我回去,哥哥给我拿几丸来,我带去了,若能用上最好。便不能用,也罢了。”
花自芳道:“我晓得了,明儿我去铺里就给你带来。”
正说着,却听孙氏从外面进来,两人方收了话题,说些家常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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