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浓!”

信长率军凯旋而归,抵达那古野城的城门前,在迎接的人群里,他一眼就看到了浓姬。

浓姬微笑着向他点头,一如既往保持着她的优雅。

与信长的兴高采烈相比,她在情绪上并没显示出明显的波动。

然而信长却顾不上保持什么主君的威仪,立即翻身下马,在众目睽睽下冲她跑了过去。

“我回来了,阿浓!”他跑到浓姬面前,开心地一把拉起她的手,“这次我们打了相当漂亮的一仗啊!”

“你回来了。”她眼波如水地浅笑着回应,“恒兴已派人将捷报传回城里,现在全城都为之欣喜不已。”

“我已经让侍女们备好了庆功宴,算是给你们接风洗尘,也可以好好慰劳一下大家。”

“是吗?真有你的!”信长拉着她的手,意兴昂扬地就往城里走,“还是你设想周全,哈哈。”

他就是这样毫不避讳地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情感,难得的是浓姬也落落大方地接受下来。

走了几步,信长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又立刻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与浓姬一并在城门前迎接他的稻叶,露出和煦的微笑。

“稻叶,这么尽心尽力地守城,还真是辛苦你了。呆会我们可要一起多喝个几杯。”

“不敢、不敢。”稻叶俯身恭敬答道,“在下乃是奉了主公之命前来,只是在执行使命罢了。”

“你现在可以客气,呆会喝酒时可不准再这样客气啊!”

信长叮嘱了一句,便又当着家臣和将士、甚至城民面前,无所顾忌地与浓姬两人牵手齐行。

呆在浓姬身边的信长,此时表现得就像个因为成绩优异、从而想得到恋人称赞的少年一样。

“喂,阿浓,我说你这趟专程迎接里,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啊?有吗?莫非大人觉得我的迎接少了些仪式感、不够隆重?”浓姬明知故问道。

“你明知道我要问什么,却还故意在装糊涂。”信长转头对她佯装生气地挑了挑眉。

“装糊涂?”浓姬笑颜如春花般明艳,“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有些事情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罢了。”信长没好气地轻吟一声,明知道自己落入她的圈套,却不得不乖乖束手就擒。

“我打了这么个大胜仗,难道你就连半句称赞都没有么?”

此刻他竟然像少年般表露出被忽略的受伤表情,和战场上杀伐果决的策略型统帅判若两人。

“原来你想听这个啊。”

眼见自己计策得逞,逼着信长最终坦率说出诉求,浓姬得意地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

在空前讲究女德、强调贤妻规则的战国时代,浓姬当众对信长显露的这个亲密动作,看在将士和城民眼里,堪称惊世骇俗。

毕竟大众心目中的领主夫人或城主夫人,除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夫君身后,就是时刻要保持着不苟言笑的端庄模样。

像浓姬这样逗弄信长的举动,全然打破了这个时代对领主夫人的固有印象,看得所有人一片瞠目结舌。

但她和信长却完全不受这种对夫妻关系的刻板印象束缚,反而彼此都在一直忠实地做自己。

“大人这次做得很棒!我是发自内心这么认为。并且,这只是大人武运昌隆的开始。”

“怎么?你认为我今后还会再进一程吗?”

“那是当然,大人的眼光绝对不会仅仅着眼于此。”

浓姬顿了一下,又柔声说了下去。

“不过,现在我们要做的,还是要在庆功宴里好好表彰一下这次立下大功的将士们。”

“嗯!我也正有此意。”信长点了点头,“对了,在我出征期间,城里还好吧?没发生什么让你觉得棘手的事情吧?”

“没有,想必是受到大人的武运加持,城里这段时间平安顺和,并没出现让我担心的事。”

浓姬的表情与语气,完全就是一副不受琐事烦扰的气定神闲,没有流露出半点的不自然。

她丝毫没有提到自己如何察觉稻叶意图夺城、并迅速挫败他阴谋的事。

就像这一切从来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尾张国·清洲城·城主府邸·大殿

彦五郎脸色铁青地盘膝坐在座垫上,手中折扇泄愤般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榻榻米地板。

阳光透过格子窗挥洒在这偌大空间里,却无法映亮他那暗沉阴郁的脸。

大膳与左马丞跪坐在下座左右两端,两人脸上都一致滞留着沉痛与愤恨的神情。

“看来信长这厮之前一直在装疯卖傻,他不去收复投靠今川义元的鸣海、大高、沓挂三城,显然是一心集中兵力来对付我等!”

“这厮居心叵测、着实可恶!导致我们在萱津之战里损失惨重,还失去了甚介!”

彦五郎恨声说。

他手中的折扇一记敲得比一记重,没多久就敲断了这把京都名师制作的折扇。

大膳沉默着,安静地聆听彦五郎的渲泄,直至彦五郎再无话语后,他才严肃地开了口。

“虽然在下认为信长势必不会就此罢休,但比起外敌,眼下更关键的还在于如何根除内乱。”

“内乱?”

大膳成功地转移了彦五郎的注意力,使他将焦点和忧虑悉数投注到清洲城的内务里去。

“是的,主公有所不知,前几天城里发生了内奸投敌事件……”

“内奸?投敌?”

彦五郎高声叫了起来,抓起断掉的折扇,以两手愤怒地用力掰着。

“是谁这么无耻,竟敢做出这种不忠不义之事?!”

“是守护义统大人的家臣梁田政纲,在下派人确认过,他确实向信长通告了城内的情况,如今已被信长带回那古野城去了。”

“什么?义统的家臣?那个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傀儡的家臣?竟有这种事情?!”

彦五郎眼珠瞪得溜圆,紧紧锁住眉头,胸膛由于愤怒而不断上下起伏。

“大膳,你的意思是义统暗通信长,向他通风报信清洲城里的动向和消息?!”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大膳的回答无疑更激怒了彦五郎,他忽地掀翻了面前的桌案,眼露凶光地瞪向两名重臣。

“好个人面兽心的义统!他那尾张国内身份最高的守护职位,早就沦落为象征性的摆设了!”

“若不是我收留他,今天的他就等同于丧家之犬,竟然还敢和信长那厮暗通款曲?!在如今这危急形势下,我是断然留他不得了!”

“那主公准备如何处置义统?”大膳心里已然有了判断,却仍旧诱使彦五郎亲口给出裁断。

“我要杀了斯波义统!”彦五郎沉着脸道,“留着这个里通外贼的人在城里,我实在难以放心。”

“在下赞同。”大膳立即颔首附和,“尾张没了守护,若论身份最高的自然只剩下身为织田主家继承人的主公!”

眼见主君和大膳就清除守护义统达成一致,看清局势的左马丞自然也不甘人后地迅速表态:

“在下和大膳的想法一样,对于这样一个心存叛念的人,我们实在没必要再继续供养下去!”

“是吗?左马丞也是这么想吗?”

彦五郎将掰得四分五裂的折扇丢弃在榻榻米地板上,快速下达了事关重大的决定。

“那就找个时机,把斯波义统给解决了,这个国家此后再也不需要守护这个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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