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手指沙盘一角,脸色阴沉了下来:“不满高公子,你看……过了曲沃,左邑,前面便是河东郡城:安邑。”
“有什么问题吗?”高兆主动站在乐乘身边,以示友好,但在沙盘上看不出端倪。
“曲沃和左邑的城防不足为惧,但安邑城高门坚,秦军多在此重整,北边五十里新田同样城池坚固,兵多将广……”
“两城钳防,上下进退和据守皆不是。”高兆总结。
信陵君点头。
“没想到高公子小小年纪,没有上过沙场,却对军事战局是一点就透。”燕将乐乘回以友好,不想得罪这个莫名妖孽。
燕王的秘信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高兆却“猜”出来了,而且内容准确。
“后方粮草不继也是问题。”赵将庆舍接着信陵君的话补充道。
显然在埋怨齐国没有尽力。
齐国没有出兵出将,负责后勤。鲁仲连是齐人,他不乐意了。
“临淄到邯郸行程千里,再到上党高地,寸步难行。何况现在整个赵国都缺粮,上个月邯郸才尸作粮,骨作柴,现在城内有多少人在打粮食的主意,诸位不是不知道。”
说完,他眼睛瞅向韩将韩婴。
大家都在忙得要死要活的,你们韩军主力却在打酱油,只顾收复上党,像话吗?
“若不是我军在上党清除秦人杂碎,稳固后方,何来我们在此安心攻城!”韩婴同样不乐意,愤怒驳斥。
信陵君揉了揉额头。
又来了。
每天一小吵,每曜一大闹。
前面还有新田和安邑在相互钳制,据报北方司马梗正带北线秦军南下支援,真是……好想将他们砍上几剑!
见状,高兆朝他拱手:“高兆前来,正是带来您姐夫的办法,以解困境。”
众人唰地望向他。
很快,乐乘、庆舍、韩婴、鲁仲连朝信陵君或抱拳或揖礼,先后退出帐营。
魏阳和小庆轲见状,也抱拳要退。
“走啊。”魏阳拉了拉李牧。
唯独他还在发呆,指了指高兆,意思是:不是接下来要讲办法,才进入任务正题吗?
魏阳无奈,凑前耳语解释:“没听见姐夫二字啊,接下来他俩要谈私密。”
李牧连忙抱拳跑走。
有些人军事才能可能是天下第一,人情事故却是硬伤,不然也不会后面给人馋害。
帐内只剩两人。
信陵君却是上下打量起高兆来。
“我们这是首次见面。”高兆苦笑。
“刚才你一句话退却燕王万军,在别人那里能吹一辈子,但我知道,在你这里只是前奏、铺垫,只为此刻,任务很艰巨?”信陵君问,眼中透着欣赏。
“没错,需要您的完全信任和配合。”
“不管成与不成,回来后跟我吧。”信陵君发出邀请。他食客三千,仍嫌缺才。
“平原君也说回去后跟他。”高兆苦笑。
这是最委婉的拒绝,也的确如此。
信陵君很惋惜地叹息一声。
“你的任务是什么?真能解目前困境?”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平原君让我转问您一句话:驱秦之后,您何处立足?”
信陵君先是一愣,然后是沉默。
接着脸色凝重,最后变为锁眉闭目。
他手按在剑柄上,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明白过来了,高兆以平原君令为理由,让其他人先行离开帐营,这是顾及他信陵君的颜面,以及尊严。
“谢谢你,我终于理解姐夫为何敢将腰牌交给你了。”信陵君叹道。
天下虽大,却无立锥之地。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只是战事在前,根本不想先顾及自己。
可现在,高兆把这个话题摆到了台面上,让他的心脏像被某种东西在狠狠捶击。
他泛出了泪光。
英雄的孤寂之泪。
末了,他朝高兆摆了摆手:“这是个死局,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后果。事已至此,没人能解决,包括我。”
“但信陵君您还是勇往直前,窍符救赵,为亲,为仁,为义,为大忠!”高兆朝他行天揖之礼。
救赵在战略上是极对的,但当时魏王受到秦王严厉威胁,所以是“大忠”。
此刻的信陵君,就像一位垂暮老人,衰惫无助,垂头感叹。
“说降王稽,收河东为赵地。”高兆说。
信陵君顿时愣了。
“这既可解决眼前联军上下不能的困境,也可解决您立足之地的死局。”高兆接着说出益处。
还有很多好处,比如能够大涨盟军士气、挽救许多将士性命、联盟更加牢固……等等。
信陵君猛地抬头,就像狮子骤然遇见猎物,死死地盯着高兆。
他甚至恨不能猛扑在高兆身上,生怕他会跑掉。
“真能成?”
“只要我不死,十成把握。”
“等等,为何是收为赵地,而不是直接由我接手?”
高兆拿着平原君的令牌,意思是到时将由平原君千里迢迢赶来河东交接,可盟军主帅信陵君此时就在河东,就在前线。
“如此方能完美。”
高兆朝他神秘地笑了笑。
信陵君眼睛连眨。
三息。
“高公子真乃国士也!”
高兆舔了舔嘴唇,绽放出阳光笑容:“接下来我们谈几笔生意吧。”
信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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