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黄昏,大屿村的公报栏居然被小屿村的人贴上了手报,其上赫赫然,“反对养殖大黄鱼十六条”。

具体内容不用细看,总之就是“别来我这找霉头”,这足以见得小屿村那边也是有“意见领袖”的。这么多年大小屿村虽有合作先例,但基本都是定型了的蛋糕小屿村过来分,指望从米面粮油就抓起,显得有些不现实。

事情正在朝着庄鹏意想不到的局面发展,他能做的就是稳住自身阵营,除了庄家直亲,庄鹏重点盯着吴家。

他找了个时间,把大高和吴达一前一后约来庄家。二人一见面立刻血压飙升,但庄鹏根本没打算搞什么调解,刚一落座便说起我们这些人的养殖打算。

大高没钱,仅有的几户亲戚,人缘早被他爹败光了,自家的塘一外租就是十年。庄鹏打算借他一笔钱先从别家租一块塘,后面各种投入庄鹏也都帮他垫上。无论如何,养殖这条路他是一定要拉上大高的。

聊起这些正事的时候,两个人慢慢也就不那么暗自运功了。吴达遵守承诺,是因为他也看清了形势,钟魏两家选哪边都是错,与其如此不如不选,站队要比排队难受多了。

不多时,钟苏苏呼哧呼哧来到庄家,焦急之外,庄鹏竟从他的脸上看到某种惊吓。

钟苏苏说他刚从小屿村回来,他碰到了一个黑汹黑汹的人,要不是他跑得快,铁锹都拍脸上了。他本以为小屿村的渔帮江湖,渲染的成分居多,这次去了才知道那简直是说轻了,海边一排糙汉子,不是怒目就是乱笑,吓死个人了。

庄鹏心想不知是谁在渲染,这都什么年代了,纵然听不进去也不能动不动挥铁锹吧。再者钟苏苏素来胆小,人家喊一嗓子他听着像打雷,自己吓唬自己也说不定。

“你找我有什么用?我也招架不了呀!”

“我临走时有人说了,说那庄鹏要是有种,就让他亲自过来!”

“你少编排我!小屿村我不认识什么人!”

“这种事我怎么会编呢,带头那个叫奎爷,满把的络腮胡子,我真的没骗你!”

奎爷?络腮胡?

庄鹏一下子怔了住,紧接着他又想起海上的一句话。

二话不说,庄鹏迈步就往外走,大高和吴达紧随其后。院墙那里立着一根撬棍,吴达一把抓了过来,转而递给了大高,大高又横又倔一点头,掂了一掂很趁手。

钟苏苏跟到半路,忽然一弯腰大叫肚子疼,手掌紧紧攥着肚皮,差点就冒汗了。吴达不饶他,“这会怎么不讲渔民利益共同体了?不怕世界变化有多快,就怕人一天比一天怂,没那肚量就少抻头!”

钟苏苏脸红到耳根,“庄鹏,别伤了和气,大局为重,能忍则忍呐!”

回国之后,庄鹏才知道雷九奎也是江舟人,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就在隔海相望的小屿村。两村之间除非是租了对方的塘,或是海上发生一些争执,否则是很少来往的,码头的船也基本都是通向镇里。

船靠岸后,并不像钟苏苏说的一排汉子,小屿村极为安静,三人迎着夕阳向里走去,一刻钟之后才听到密集的人声。庄鹏明白了为什么钟苏苏会是那副样子,那老匹夫以捕捉人的心思为乐,钟苏苏是被刻意安排的恶作剧罢了。

眼前排场不小,村里的一棵大银杏下,雷九奎跟个猴大王也似的,踞在那里拿着个喇叭给人们“讲经”。别的不说,这老匹夫的嘴是真的厉害,几句下来,莫说小屿村的人,连大高吴达都觉得有点道理。

雷九奎做了一个他自认为很精妙的比喻。

他说海带是婢女、蛏子是嫔妃,大黄鱼是实打实的公主,说起公主,给人最大的印象不就是生性刁蛮、娇贵任性嘛。

水温不能有大波动,对水深也有要求,条条框框越多越表示这东西弱不禁风,人事尽足、天意难测,要是赶上风浪大的年头,顷刻就灭了顶。就算近岸的事安安稳稳,不知哪天娇弱金贵的黄鱼儿就给自己惹了一身病,单是他听说过的,就有白点病、白腮病。

接着他又说了,四乘四的网箱还没有蜂房子大,投一堆大黄鱼进去根本活动不开,如此肉质就没保障,走地鸡为什么贵,就是因为腿脚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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