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这回仙人也不好意思拿腔作势了。他支吾一声,算是承认。

两人就并肩坐在院中回廊上的长板,月色空明,无风无云,可谓良宵。

他们拉扯闲言絮语,专挑没用的聊,小半个时辰都是废话。

或许这也是师徒之间独有的默契,世事太苦,相逢又难,不如聊些开心的废话,换得一笑。

即便如此,陶眠也敏锐地察觉到,楚流雪比以往更沉默了。

拜入桃花山的四个徒弟,顾园、远笛、流雪、随烟,要说哪个让师父最省心,还得是三弟子。

楚流雪永远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少意气用事。她从小就是心思缜密的孩子,陶眠不担心她吃亏受骗,却未免忧愁她会因为思虑过重而给自己增添负担。

山中的仙不劝下山的人,世事红尘任由它如流水逝,本该如此。

但道理归道理,要是事事都循规蹈矩,不就成了行尸走肉么。

陶眠说流雪,山上的桃花开了,若是闲来无事,就去转转吧。

楚流雪笑弯了一双眼,说,好。

这承诺不算承诺,她心知肚明,此生或许再无回山的机会。

即便回去了,也是双手染血的罪人一个。

但月色如此皎白明丽,又何必说些丧气的话,破坏良辰美景呢。

那位安静少言的左使忽而出现在一株花树之下,没有出声,但能让庭中的二人发现他的存在。

“我走了,银票,”楚流雪离去的背影潇洒自若,背对着陶眠一挥手,“来日回到山中,记得为我留一壶好酒。”

等到她和左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庭院的月门外,陶眠才轻声开口。

“还不打算出来?莫非是不想见我这个师父了。”

身侧的花丛发出细琐的响动,是衣衫拂过的声音。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年轻的男声。

“怎会,”谈放绕过花丛,语气有些无奈,“师父别苛责我了,我嘴笨,向来不会辩解。”

陶眠不置可否,拍拍身边的空位让他坐。

谈放顺从地落座,一抖衣摆,几朵凋零的海棠滑落。

聊些什么呢。

不见面的时候,总有千言万语。等到重逢,又不免语塞。

不知从哪一头说起,也不知哪些该说。

于是他两手臂杵在身侧,仰头望着天边的圆月。

陶眠也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宁静,一朵一朵数着手中树枝上的海棠。数到第十五朵时,谈放开口了。

“师父当年是不是只想收下流雪一个徒弟呢?”

他终是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事问出口。他早已有了答案,却仍希冀着从本尊口中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但不等陶眠说话,他又摇摇头,似是逃避。

“不,师父还是别告诉我了。我听不进去。”

他收回两臂,手指交叉随意地搭在腿上,又望了望月色。

“要不师父跟我说说吧,什么答案我都能接受。”

陶眠一句话没说,他在那边变来变去三次,弄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我……”

“是。”

身边那人笃定的语气,让青年的心为之一颤,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仙人似乎生怕对方听错,又重复一遍。

“我当初,的确只想收你姐姐一人为徒,尽管你的天赋是肉眼可见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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