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东,肥西,就差一个字,不远。”家丽乐观主义。
“以后咱们就见不着了。”秋芳暗藏心事。
秋芳笑说差一个字,却差着整个合肥呢。
通知是下午放出的,贴在学校布告栏上:何家丽下放肥西。张秋芳下放肥东。眼尖的秋芳看到汤为民也下放肥西。有些失落。
“有空我去看你。”家丽给秋芳鼓劲。
当然,家丽没能收到武装部的通知。她的参军梦就此破灭。不过很快,另一个决定下来,家丽便有了新去处。
“汤为民好像也去肥西。”
家丽填完表。建国收好。她便告辞了。登记员凑过来对建国说:“这女的真烦。”建国道:“嗳,不要这样说,革命同志的一腔热血很可贵。”又说:“这个表我收着吧。”
“是么?”家丽心里高兴,却装作不在意,“没注意,懒得理他,人多了,不缺他一个。”她的嘴巴向来顽强。
“说数字。”家丽追问。建国说了个数字。家丽笑呵呵地,也就比我大个五岁而已。建国笑说:“我可是老同志了,十五岁就参军了。”家丽说,如果我今年参上军,就跟你也差不了多少。
“去了也不知道怎么住?我还没住过乡下。”秋芳担忧。
“比你大得多。”张建国依旧和善。
家丽说:“这个我知道,会分知青小组,有宿舍,男的男的住一起,女的女的住一起,白天出来干活,晚上回去休息,干活能挣工分,到年底一并算钱。”
“多大?”家丽问。
秋芳若有所思,“明白了,男的男的住一起,女的女的住一起。”
“张建国。”他说。
家丽打趣,“干吗,你不会以为男的女的混住在一起吧。”
家丽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秋芳说你乱讲。两个人没再多说。回家各自汇报了下乡去处。刘妈满是担忧,怕秋芳太“瓤”土语:弱,身子受不住。
家丽刚写一个名字,那人就跟着读出来:何——家——丽。
老太太倒很乐观,她认为下放比去当兵好。“谁知道什么时候打仗?一打起来,死人就没个数了,到乡下去,学学种地,叫那个叫什么‘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磨两年,磨磨性子也好。”
家丽跟着这位同志,到办公室坐下,他给了她一张登记表,一支笔,又给她倒了点水,请她慢慢地仔细填写。
美心不同意婆婆的说法,“当兵回来是安排工作的,一般都是国营,如果是男孩,我倒觉得当兵不错。”常胜也支持当兵。只是,家丽注定没有这个机会。
态度还算不错。
接知青下乡的运兵车前挂着大红花。车边的工宣队敲锣打鼓。多少冲淡了一点离别的伤感。
登记员后头站出来个人,个子不高,眼窝深邃,带着绿色军帽,“这位同志,你的愿望是好的,要不这样,你先填张表,如果情况有变化,我们可以及时通知你。”
老太太拉着家文、家艺和家欢,美心扶着常胜,都来给家丽送行。刘妈抱着秋林送女儿秋芳。大老汤给儿子为民申请了好久轻度残疾——因为脑震荡,但依旧无效,为民必须下放。
“那我也要登记填表,说不定以后就有计划了!”家丽愿望迫切,只要有一丁点希望她也要争取。
这也是他十分乐意的。他跟家丽都去肥西。他原本讨厌合肥这个名字。肥这个字他就很讨厌。肥,资产阶级才肥。他是无产阶级革命小将。但因为和家丽一起去肥西,他又对肥西这个地方产生一点罗曼蒂克的幻想。
“这位同志,跟你说了没有计划。”
汤婆子给为民带的东西最多。除了被褥行李,还有不少吃的,零食、咸肉,还有乳品厂的牛奶。因为这些行李和汤婆子的眼泪,为民最后一个跳上车。秋芳和家丽并排坐着。车刚开,为民就大方地把吃食散给知青么。牛奶给家丽。家丽不要。
“我各方面合格,我愿意保家卫国,为什么不许我登记。”
反讥讽他,“你这也太资产阶级了,是要去肥西微服私访?”
区武装部,家丽在传达室登了记,直奔征兵办公室。登记员见来的是个女的,直接告诉家丽,今年市里没有征女兵的计划。
哄堂大笑。为民把牛奶塞给秋芳,秋芳也不要,为民坚持,说收着,你去肥东,不跟我一起。又笑对家丽,“这不,我自己就在割资本主义尾巴。”
可家丽主意大着呢。她还是打算偷偷去报名。
车先到肥东。在路边停下来,下放肥东的知青们先下车。家丽和为民都跳下车。家丽对秋芳说:“有什么困难给我写信。”
刘妈犯愁:“谁知道,听组织安排。”
为民打趣,“那地方通不通信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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