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问刘妈秋芳怎么打算。刘妈道:“我也不知道,听她爸的。”老太太问:“她爸什么时候能调回淮南?”
秋芳抱了家丽一下。家丽上车,一路朝肥西开。
刘妈叹道:“能当兵也不错,不然就是下放,搞不好去得更远。”
到肥西。住处还没收拾好,第一晚先住生产仓库,六个知青,三男三女,分别住在两间房。为民刚住进去就嗷的一声。
“那也不许去,”老太太火气没降下来,“我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别回头走到我前头!”
家丽和另外两个女知青忙跑过去看。
“阿奶,你这个旧社会老思想说出去会有人把你抓起来,当兵是光荣的,军代表的社会地位多么高。”家丽解释。刘妈帮着说对,军代表现在可厉害了。
三个男知青都跳在床上,“老鼠,那么大。”用手比划,有热水瓶那么长。家丽问:“在哪?我属猫的。”两个女知青慌忙后退。
“当兵,”老太太倒匀了气,“过去都什么人当兵?兵痞兵痞,十个兵有九个痞,你去当什么兵。”
为民指了指墙角。家丽一个人走过去。拿着个脸盆。见仓库墙角有点响动,瞅准了,脸盆一丢,倒扣,跟着脚踩上去。竟然活捉。两个女知青做崇拜状。男知青们也竖起大拇指。
“当一名共和国女兵多光荣,而且不是一般人能当得上的呢。”
何家小院,老太太坐在院子里,天已经黑了。
“你敢!”老太太反应激烈,连着咳嗽两声。刘妈连忙帮老太太拍拍背,说家丽,别气着你奶奶。
美心从屋子里走出,扶老太太起来,“妈,进屋吧,起风了。”
老太太插话道:“看到了吧,就这样,这孩子就这样,没个正经。”家丽见奶奶有些不高兴,这才故意撒娇说:“我知道,你们是为我的未来担心,不用担心,我有打算,我想:报名参军。”
老太太站起来,捂了捂心口,“你说这家丽突然一走,心里头还空落落的。”
家丽说:“打算?全面落实最新指示。”
美心笑道:“别想了,家里这不还有三个呢,够淘的。”
刘妈问家丽,“阿丽啊,马上中学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啊?”
家艺打屋里头出来,“妈,老四抢我卡子。”
老太太咬断线头,对刘妈,“看看,干大事的人,操着国家的心呢,我只要求她把这裤子少磨破几个洞,也让我这老太婆的省省眼睛。”
美心皱眉,“你是姐姐,怎么还被她抢了。”家文懂事,出来说,老三,把我那个卡子拿去吧,我也不用。家艺已经开始读书,开学二年级。家艺说:“你那个不好看,我的红卡子是上学戴的。”
家丽说:“副总理都下命令了,要求淮河支流的缺口要立刻导堵。”
家艺从小就爱美。
老太太放下针,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衣服破了我就缝,我都六十岁的人了我担心什么。”
老太太严肃地,“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拿回来,学学你大姐,男孩都敢打。”
刘妈笑道:“这孩子,老太太是见多识广。”
美心侧目,“呦,妈,这人一走,那缺点就又都成优点了?真是远香近臭。”受了老太太鼓励,家艺只好自己去“抢”卡子,她走到家欢面前,伸手,“老四!给我。”
“支援防汛抢险啊,”家丽对老太太的后知后觉不满,“阿奶,反正淮河决堤你都不在意。”
老四一伸手,在老三额头上拍了一掌。冲击力巨大。家艺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手蹭破了皮,顿时哭了。
听着很遥远。老太太问:“他来干吗?”
家欢洋洋得意。二姐家文喝道:“老四!给她!”眼神凌厉,不怒自威。二姐比她大不少,她不敢不从,只好乖乖交卡子到家文手里。“给。”家文递给家艺。
家丽却很兴奋,这日,她上楼就对老太太和刘妈嚷嚷,“阿奶,刘妈,知道么,东海舰队吴淞水警区副司令员陈小龙率队来淮南了。”
家艺不哭了,却没好气,“谁要你管。”
院子都进水了。除了家具搬不走,家里稍微能拿的东西都带着去刘妈家二楼。美心率领家文、家艺、家欢还有老太太一下就占满了。所以这回朱德启和大老汤家都没来。
老太太奇怪,对美心说:“这老三怎么了,好赖不分啊。”
这年夏天,淮南普降大雨。凤台县淮河峡山口水位20.25米,田家庵水位则达到了23.82米。市革委会成立了防汛领导小组,紧急号召军民投入防汛斗争。
美心道:“谁知道怎么回事,这老三,就是个小姐的性子丫头的命。”老太太不满美心这么说孙女,反唇道:“那你是什么,丫头她妈。”美心没作答,进屋去了。
两派的武斗到六七年秋天基本停止。经过协议,支持派和炮轰派实现大联合,淮南人民基本恢复“抓革命、促生产”的秩序。家丽安安静静读了一年书,到六八年,她和秋芳就该初中毕业,两家都在为孩子的前途操心。老太太的意思是,能参加工作就参加工作。常胜在考虑要不要让家丽上高中。美心则说:“上高中不也是混,哪里读得下去,那些孩子,打打杀杀,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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