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沿着西街一路前行,出城又向北转,最后来到了爱雅河边尤兰湖临畔的亚美希斯石阵。雅蒂弗狄走进石阵,在中间的大石柱前停了下来。赫布雷奥也跟随着走了进来,艾娜琳则站在石阵外等候。威严的石阵看着两人走进其中,似乎洞察了一切,却又不为所动。
“公主大人,您为何带我来到这里。”赫布雷奥站在她的背后,躬身行礼说道。
这一次,他便直白地称呼其为公主,不再需要遮掩。
雅蒂弗狄回眸看着他,却也不觉得惊奇,随后又转过头来,望着远处平静的湖水,说道:“赫布雷奥,既然你抓到了那头狂乱的角羚,我想有些事情你也已经注意到了。”
“公主,你指的是?”赫布雷奥不解地问道。
“我们的家园正在萎缩,猎物也正在变得稀少,甚至一些动物已经开始变得狂乱。”雅蒂弗狄转过身来,目光深邃地看着赫布雷奥。
“我确实也察觉到了。不过——”赫布雷奥沉思片刻,继而问道:“苏雅公主是有什么想法吗?”
“我知道你是打算把它作为今晚的祀牲,可你觉得它的肉真的可以食用吗?”雅蒂弗狄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进一步引导他。
赫布雷奥默默站立,没有说话。
“你确定食用狂乱角羚肉后,我们不会也变得狂乱异常吗?”雅蒂弗狄继续说道。
“公主所担心的不无道理,只是你打算怎样做呢?”赫布雷奥问道。
“我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你看那头狂乱角羚的眼睛,分明是受到了什么蛊惑,所以,我想去密林深处调查一番。”雅蒂弗狄把目光定在了赫布雷奥的脸上说道,她的眼神也从深邃变成了坚定。
“公主是想带上我一起?”赫布雷奥看着她的面庞,继而问道。
雅蒂弗狄缓缓将视线从赫布雷奥的脸上移开转向石柱,随即回身伸出手抚摸着石柱上的那些难懂的古老文字,沉思良久才开口说话。
“既然你发现了异常,该总不会袖手旁观吧?”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是否带上他,这样会使他的动机变了性质,而且她需要的绝对不是一个随从,而是一个同伴。
赫布雷奥看着她指尖抚过的几个文字也陷入了思索,那几个字正是“精灵之光”。这个场景,似乎曾在以往的某个梦中有所相识,今又在此相遇。
“这件事关乎精灵族的未来,我很愿意去冒这个险。”他思索过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雅蒂弗狄放下手臂,转身颇为欣喜地朝着他微笑却并没有说话。随后,她的目光扫过尤兰湖上被风吹动的菡萏,一直沿着爱雅河的流向望向了远处的密林。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赫布雷奥问道。
“你知道的,我的身份不允许我擅自进入危险的密林,我需要征得母亲和四位长者的同意。”雅蒂弗狄说着又将目光移到了赫布雷奥脸上。
“我想在今晚跟长者们提出此事,到时候需要你的支持。”她说着,拍了一下赫布雷奥结实的手臂。
“公主是想让我帮你在几位长者面前说情?”赫布雷奥问道。
雅蒂弗狄并没有回答,而是抬眼看向了城中,说道:“现在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先去准备参加今晚的宴会。”
“所以,我们晚上会见面吗?”她看着赫布雷奥,目光中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期盼。
赫布雷奥看着她明亮眼眸中的期待目光,忽然有一些心神不宁,连说话也有一些磕绊。
“我很‘喜欢’再看到你。”
在精灵语(黎雅语)中,“喜欢”和“想”是同一个词汇,但用在这里显然会引起误会。赫布雷奥刚说出此话,立刻也觉得有些不妥,急忙又去解释。
“不是很喜欢(想),不,也不是不喜欢(想)。”赫布雷奥解释得语无伦次,竟一下子涨红了脸。
“嗯?你在说什么?”雅蒂弗狄挑了挑眉说道。
“我是说,我很‘愿意’再看到你。”赫布雷奥再次解释道。
雅蒂弗狄“噗嗤”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美,宛若清风拂过菡萏,空尘无瑕,静美姝婉。
“那么,一言为定。”她朝他莞尔一笑,随即转身与艾娜琳一同向城里走去。
“一言为定。”赫布雷奥静立在石阵中央,自顾自地说道。
爱雅河的流水汩汩潺潺,沿着青石黑土的河岸一直逝向密林深处。亚美希斯石阵威严而立,铭记着亘古以来许多故事却不愿倾诉。赫布雷奥的目光扫过湖上美丽的尤兰花,又沿着爱雅河水飘向了那片静谧的森林。
梦与远方,也许就在密林中交织,会有许多故事正在那里等待着他们。
夜色渐深,月盈如镜。斯蒂瑞尔城中的吉瑶场(吉瑶莫尔)灯火通明,联盟五氏族的长者即会在这里举行今晚的宴会。
与其说是宴会,不如说是一场较为原始的祭祀活动。各氏族的首领和贵族们会围在一排篝火前宰杀祀牲祭祀神祇,之后会一起分食猎物,商讨入冬前的族群狩猎事宜。尽管这里的冬天并不寒冷,但说来也是个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季,因此更要十分慎重。
赫布雷奥带着十六个年轻的男性精灵抬着一个大铁笼放到了众位首领面前。铁笼里是那头狂乱的角羚,此时它仿佛知晓接下来要面临的结局,正在笼中不停地哀嚎。
众位长者看到面前通身褐红色的巨大角羚,都纷纷投出了惊异和赞许的目光。
“维琳尊长,这是我的儿子赫布雷奥徒手捕获的一头新奇角羚,今天就用它来作为祀牲,祈福冬狩野物丰足,春来草兽繁盛。”黎奥尼达氏族长者霍里斯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神情中带着溢于言表的自豪。
“想不到斯蒂瑞尔竟有如此硕壮的角羚,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赫布雷奥,讲一讲你是在哪捕获的。”坐在库里斯下手位的斯博尔氏族长者凯库斯紧接着惊讶地说道,他的脸上也同样洋溢着喜悦,而且看上去似乎比表现出来的惊奇还要略多一点。
事实上,从辈分来论讲,凯库斯其实是赫布雷奥的亲舅舅,他的姐姐莱维尔正是赫布雷奥的母亲。所以,自己的外甥能有这般本事,他这个做娘舅的,自然也会觉得脸上生辉。
坐在他们对面的希格氏族长者德哈尔和爱雅氏族女长者安吉耐恩看上去并没有这般喜悦,但惊奇却是真的。
“父亲、尊长、众位长者,恐怕这个家伙不能用作祀牲分食。”赫布雷奥站在众人面前直截了当地说道。
凯库斯听闻有些惊愕,遂将目光看向库里斯。此刻,这位老成长者的脸色显然不会好看。凯库斯见之,遂又将目光转回到赫布雷奥身上。
“你在说什么?这可是上好的祀牲。用它来祭祀神祇,一定能护佑我们野物丰足。”凯库斯疑惑又吃惊地说道。
“舅舅,这头角羚绝不是什么新奇物种。你看它周身的颜色,还有它血红的眼睛,以及它可怕又凶猛的性情,极有可能只是普通角羚的变异。”赫布雷奥坚定地说道。
“变异?什么变异。”凯库斯问道。
“赫布雷奥,这头角羚毫无疑问是黎奥尼达氏族向斯蒂瑞尔的守护神和联盟的祖先们献上的最珍稀礼物。你现在可以退下了,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说话的人正是赫布雷奥的父亲,他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的儿子,显然已经十分不悦,只是当着众位长者的面,他还是要尽力压住心里的怒气。
面对父亲的不悦,赫布雷奥一时不知要如何应答,只能怔在原地。
“霍里斯伯父,赫布雷奥公子所言并没有错。”一个清澈又坚毅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众人转头望去,正看到雅蒂弗狄公主缓缓走来。
她上身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锦布星纹垂饰短衣,微露小腹,浅溢桃隙,衣上每颗星辰均是绣工用银蚕丝一针一线勾勒而成,可谓剪练精致,穿引荣华;她的下身穿有同样色彩星纹的礼裙,裙摆将及膝盖,分列嵌挂着许多青青绿的、幽幽蓝的、晶晶亮的彩色垂饰。月下流光焕彩,美丽至极。
此外,她的两朵下耳各戴一枚闪亮的银质耳环,颈上戴着一颗晶莹的血石项坠。这种血石项坠是用灵山秘洞中采集到的珍贵血石滴入佩戴者的血液再注入魔法而成,只有各氏族首领一族的女子成年后才可以佩戴,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可以通过它来感知血脉至亲。
只见她姗姗而来,乌黑的纤发从头顶扎着的金色发箍处自然垂落,一条系着两颗金铃的红色编制发带顺着纤丝逸然流下,随她步伐有序地轻摆叮铃,听闻清脆。一股说不出的优雅与气质之美由内而外漫溢,不觉使得方才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宁静安和。
“母亲大人,众位叔伯。”雅蒂弗狄走到众首领面前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
“几个月前,我们有两个族人曾猎到一只狂乱的林兔,也是体形很大,浑身红褐。这两人吃了兔肉之后,也变得极度狂乱,现在已经被看管起来。所以,我判断那只林兔是感染了某种未知的疾病,或者……”雅蒂弗狄停顿稍许,环顾众人后字正腔圆地说道:“是被某种邪术所侵染。”
说到这里,场面变得鸦雀无声。一阵轻风拂来,吹起了雅蒂弗狄的长发和金铃。篝火噼啪,金铃叮铃,宛若歌声。她的面容是那样美好,身姿是那样美妙,凛凛气质,飒飒英姿,从内而外透着超凡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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