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还真信啊,牧乾但凡说早上到,吃完晚饭去接他都算是早的。”
“夫人和家主早上的时候,好像是说东区那边的几家首饰铺子出了点问题,也许要先去那边处理一下吧。”
“两个人一起去?”
牧由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在意。
在成人礼之前,虽然可以随便动用家里店铺的资金,但真正属于自己的资产还是只有向二妈坦白之后,要来的外西区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对家里经营的大多数资产确实不算太了解。
楼下餐厅里,刺玖正把最后一道菜摆在桌子上,看到怀里抱着大猫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牧由,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打手语向他问好,牧由也抽出一只手,一边招手一边打招呼。
“早啊,刺玖。”
牧由看着餐桌故作惊讶,“太多了,一起吃吧,麻苏姐。”
嘴上还在说着,牧由已经倒了两杯热牛奶放在两边。
两个人已经习惯了牧由的脾气,也懒得再和他拉扯,各自坐在间隔牧由一个位置的座位上。
刺玖只拿了两个鸡蛋,纤长洁白的手指先轻轻按碎蛋壳再一点点剥落,先给牧由剥开一个,才又不紧不慢地剥自己的。
麻苏则抽了两片面包,用黄油刀仔细地涂抹着科左洛夫特产的覆盆子果酱,细致得像是在画布上作画。
牧由把最后一块樱桃酒渍肉塞进嘴里,起身准备离开。
“那我也先出去了,麻苏姐、刺玖,晚上见。”
刺玖本打算起身送送,但被黄油刀的反光晃了一下眼睛,再回过神时麻苏已经起身跟在牧由身后了,只好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光剩下的半杯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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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红茶被亚德巴赫一口灌进去一半,本来沉在杯底的茶叶都浮动起来。亚德巴赫先发出一声得救了的叹息,又吧唧着嘴呸出一片茶叶。
“陪女人选首饰,对妓子玩心机,跟高官打机锋,和胥吏扯皮条…”
亚德巴赫念叨着身子往后一瘫,“再没有比这些更费心力和口水的事儿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抬起眼帘看向坐在对面的客人,“所以,KD对吧?薪火工坊来的?直说你们想干嘛吧。”
“首先,我想说的是…”
“噗!”
亚德巴赫瞬间把刚进嘴的剩下半杯红茶喷了出来,只来得及侧头才不至于喷KD一脸。
亚德巴赫一脸错愕地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客人,精壮的肌肉轮廓,即使穿着不算太贴身的黑色马甲衬衣也遮掩不住,一头利落的短发,坚挺硬朗的面容,只有脖颈处不同寻常地印着薪火工坊人造人标志性的一串编码。
但他…她的声音格外地柔媚,当硬汉的外表和这样的声音结合在一起…
就好像自己那个倒霉儿子灵魂万一前世其是个喜欢女装的男人或者喜欢女装的男人一样让人不适…
KD无奈地叹了口气,“首先,我想说的是我的身体并非有意戏弄。”
她顿首致歉,“实在是…您也知道在我们薪火工坊,械族性别只看外表的话并不分明,所以领用外交访问的身体时我并不清楚这具身体在你们看来是否适合我的性别…”
亚德巴赫一脸玩味地看着KD,先不提KD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清楚外面种族的男女外貌,就只凭他对赫尔辛根家族在薪火工坊那些人心里的地位,也不会有人放任这种啼笑皆非的事发生在一位外交官身上,除非薪火工坊的管理者们集体犯病认为被视作苏尔霍伊德皇家的赫尔辛根其实是一群草包,或者KD是因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才被坑了——和前者比起来后者的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
“你们两个交换下身体倒是正好,直接坐实你在牧由那儿二妈的名号。”
李由推开休息室的门进来,“麻烦快一点,你老婆真的很麻烦…我算是理解你楼上这休息室的作用了…”
亚德巴赫一边擦拭着嘴边的茶水一边一脸无奈地看向KD,“实在抱歉,所以先不管这些边边角角,直接说说说主题吧。”
KD点点头表示了解,“我们的确参与了猎巫潮,但也只进行最后的基质收容工作,作为交换给予各国的大多也只是民生物资,至于我们不惜冒犯苏尔霍伊德,得罪赫尔辛根也要参与猎巫潮的原因…”
KD斟酌着开口,“你们所希望复苏的那位,我们也很崇敬,但各国以及背后诸神的担忧我们也一样无法忽视。身为并非被祂认可的械族,我们的忧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那位只是有复苏的迹象,就已经造就了席卷世界至今的升格浪潮,仅仅是粗略的统计,现在苏尔霍伊德之外女巫的数量就至少有八万多人,我们不敢设想,一旦祂真正归来,大地之上会是何种模样…”
亚德巴赫语带讥诮,眼神戏谑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八万多人?只从我们得到的那些冰山一角,猎巫潮已经裹挟了至少数千万人,被处决的至少有一百二十多万!”
“那些信息闭塞但地方执行者却不会放过一切向教会邀功机会的地方呢?”亚德巴赫伸出右手,一根根伸出手指,“实际数字,要翻一倍?两倍?三倍?…”
“染的血,一个理由就能把手洗得干净?”亚德巴赫又往后倚在沙发上,把右手搭在扶手上,散漫地用五根手指来回敲击着。
“谈点儿别的吧,做都做了,万里迢迢而来,总不能是为了像个刚嫖完的窝囊废一样,事后又来说些好听却不中用的。”
KD并不反驳,表情依然平静如初,“我们希望能和赫尔辛根合作,铸造新的太阳,解救我们已经受刑万年的母亲,第二太阳——女娲。”
亚德巴赫眯起眼,神情严肃起来,“所以你们在猎巫潮里,从祂复苏的身体里取走的,是为了充当第三太阳的原料?难怪…”
五根手指依然无意识地敲击着,亚德巴赫玩味地看向KD,“知道密级这么高的项目…工造之庭的宝贝疙瘩啊,就算你真的连外面的性别都分不清也不奇怪了…”
“会这时候来找我们,那几十万刚觉醒的升格者就算全都被你们吞进去也还不够,点燃太阳需要的…”
他微微低头,看着从窗户涌进来,在自己手指间跃动的阳光,“火种是你们本来就有的…相分、恒常,毁灭也许也行?但最主要的,生命…”
亚德巴赫灵光一闪,好笑地问“你们要在刚刚背刺过的盟友面前,背刺另一位盟友,还是拉着第一个被你们背刺的盟友一起?”
KD面色不变,“是的,我们想要联合赫尔辛根,猎杀…”
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好像凛冬破门而入,肃杀气息席卷房间。
李由阴沉着脸刹那间消失在房间里,亚德巴赫也瞬间暴怒,五指将金属铸造的扶手捏得粉碎,他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名字。
“芭!芭!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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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芭萝夏?”黛西有些迷茫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谁啊?”
她使尽甩了甩头,自从昨晚晕乎乎地回到维恩家里之后,脑子就一直昏昏沉沉的。
再次确定自己的妆容没问题之后,她才走出盥洗室,换上自己不常穿也不太习惯的收腰大摆紧身胸衣,黛绿色与白色和谐地交织在一起,攒聚着将她曼妙的身形拱卫在中央。
她刚想把发钗藏在发带扎起的头发里,伸出的手却摸到了一把左轮手枪…
“这是?”
刚刚才稍微退却的迷蒙感再次袭来,黛西微微皱眉,“前几天买来防身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她把发钗插进头发,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确定并不会显得突兀,然后败打开门走出维恩家。
外西区的屋子都是灰墨色的墙面,色调与耶德利城高大的城墙如出一辙,从高处看来仿佛是耶德利城这个巨人挠了挠干燥的皮肤,就落下了一堆碎屑。
只从外西区的外字要在西这个方向之前这一点,就能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心态窥见一斑。
逃亡到苏尔霍伊德这个边境城市已经四年了,在耶德利城这个巫女们的避难所安身至今,黛西一直住在这里。
她又想起第一次和维恩见面时的场景,面对衣衫破烂突然闯进家里用匕首顶住自己喉咙的陌生人,那个白痴第一反应竟然是告诉自己衣柜里有适合自己的女式衣服,第二反应是能不能让自己帮朋友锁好他的院子。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白痴,也许自己早就答应那个名字奇奇怪怪的贵族管家,去他们家里当个不知道要做什么或者被做什么的女仆了。
即使知道赫尔辛根是巫女的庇护者,即使知道自己在耶德利城至今的安稳全都仰仗亚德巴赫公爵,但身为克莱茵女人被无数男人觊觎的恐惧,让自己能够在猎巫运动里活下来的从不放松的警惕,还有因为自卑所以更加不能被触碰的自尊,这些都让她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贵族家中的仆人。
不过亚德巴赫公爵家的小少爷到真是有意思,竟然和维恩这样的白痴是朋友,明明住在中央城区却还总喜欢往外西区的小院子跑,里面明明只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和一堆奇奇怪怪的书,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值钱的样子。
说起来,如果当初闯进维恩家里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强盗,听完那个白痴的请求肯定先一刀了断了他,然后转头就把那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搬空。
嗯,笨蛋,白痴,呆子,蠢货…
对自己这样一个不速之客都能如此包容,黛西觉得只要不是坏得太离谱,也许维恩都能把他们当成朋友,或者把她们当成…“朋友”?
想到这里,黛西有些郁闷,即使大多数时候面对维恩自己总是气焰嚣张的样子,但偶尔独自一人时,还是会觉得维恩会接纳自己,不过是因为他足够包容,而不是因为自己足够好。
虽然论起年龄还不到二十岁,比维恩还要小上三岁,但只凭她从克莱茵一路逃亡至此,和不知多少人勾心斗角地交锋的经验,她也能知道维恩那个白痴今天想要做什么。
“要不要答应这个白痴呢?”
黛西带着笑意走在进入内城的路上,脚步雀跃,头发里的左轮手枪跟着长发上下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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