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固和苏昂步入内廷落座,一旁的执笔小吏快速翻开黄纸,研墨,准备记录。
“现在茶也喝了,该说了吧。”杨固有些焦急。
苏昂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杨固面前:“欲要练出百战百胜之兵,当有钱粮支持,如今朝廷贪墨腐败,国库空虚,大人的《农耕卷》虽已发出,但是时至今日据我所知收效甚微,这就意味着今年的国库并没有多少钱粮,如此军饷该从哪来?”
“此事我会向陛下递折子,让各级官吏督促,不需你费心。”
“好,钱粮之事暂且不提。这第一步先要使军政分开,文臣管朝堂之事,武将管统兵之事,互不干扰,共同听令于陛下即可。”
杨固心中沉吟,旋即说:“好,这个我会写到整饬吏治的条令中去。”
“第二步朝廷应出具明令,改变天下人重文抑武的想法。第三步明令行军打仗者只能有一个统帅,不得有旁人插手,营中将军、参军们可提意见,但不能干预统帅的抉择,明确各级军官,分伍长、什长、百夫长、千夫长等等。另外依我之见,军营中可行连坐制,一人不听军令,问罪伍长,十人不听军令,问罪什长及百夫长,依照重典,无宽恕之情……”
两人谈兴正浓,门外小吏跑来:“谢大人来人。”
两人迎出门外,只见谢化中佝偻着身子,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走来。
“陛下口谕:自即日起加封苏昂昭武校尉,授五品衔。苏将军,即日起陛下让你领禁卫军将印,手握禁卫军。”谢化中说着从身后小太监手中端过一块用红布包着的方形印章递给苏昂。
谢化中等人离开了。杨固拱手道喜:“恭喜苏将军了,既有了官阶,如今还有了实权。禁卫军人数虽不多,但是关系着皇城的安危,这一身份可是无比重要啊。”
苏昂斜睨一眼杨固:“杨大人难道不懂陛下的意思么?”
杨固听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是了是了,陛下这样做,明面上是在给你加官进爵,实际上……走吧进去,我二人继续商讨新军的事。”
苏昂摆了摆手:“我暂时能想起来的已经跟大人说得差不多了,后边真正练兵的时候再说吧,对了,现在就有一件必须要赶紧做的事情,让抓紧统计各州府郡县有多少兵马,所欠粮饷有多少,将粮饷补齐再说吧,不然日后征兵都是难事。”
看着苏昂的身影慢慢从大雪中消失,杨固长出一口气,今日算是收获满满,苏昂此人性情桀骜,确实不太像会结党营私的人。杨固心中不禁对桓冀升起了一抹崇敬,他看人的眼光真是毒辣。
眼下苏昂给提出来的问题可以说是相当棘手,虽然近来督察司任职官员已进行了扩充,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如果让各地官吏自行上报吧,只怕十成中有八成有水分,虚报许多人只为多拿一些国库的钱粮,这让杨固有些头疼。
国库中还有几十万贯铜钱,皇城玄武街官营也有几十万石粮草,这些钱粮杨固不知道能练出多少兵马,这些他忘了没问苏昂,想来也不会太多,毕竟练兵就是一个长久的消耗。只是几十万贯铜钱对于目下要赶紧处理的事情来说有点杯水车薪啊。
苏昂顶着漫天大雪信步走在青龙街上,眼前头疼的事情已经甩给杨固了,他相信这位上卿大人能处理好,之后练兵的地方就选在早就有的点兵场即可,只是兵源从哪来呢?苏昂不怎么想利用原有的那些兵油子,那帮人已经过于懈怠,也早就习惯了原来没人管的松散状态,他想要的是一支战斗力强悍的朝廷兵马。
这般想着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黄府了,黄府大门口站着一个手撑纸伞的身影,一抹蓝色映入苏昂的眼睛。那人看到苏昂的身影后急忙走了出来。
“苏阿哥走快点,好大雪别湿了衣服!”
苏昂加快步伐迎上去:“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快,快回去。”
黄昉莞尔一笑,将手中纸伞递到苏昂头顶:“下起大雪了,看你出去也没带伞,所以我就等在门口。”
两人说说笑笑走进黄府的大门,迎面撞上黄旭。黄旭看着两人,嘴角一瞥,戏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说完摇着头走远了。
黄昉脸色一红,低着头轻声说:“苏阿哥快进去吧,父亲在书房等你,想来是有些事情想与你商谈。”
苏昂点头,大步向书房走去,他已经猜到了黄公辅想说什么了。
眼见着日子已经快到正月十五,各地的花灯已经慢慢升起来了。对于杨固而言,这段时间极度煎熬,督察司外派的官员还没回来,昨日听说天子下令抓了好几个州郡府的官吏,原因并未明说,今天好像又有朝堂上的几位官员被抓走了,说是暂时关押在了刑部的大狱中。但是刑部的大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些人素有“活阎罗”的“美名”,想来手段也是不一般。
虽然休沐还未结束,但是发生的这一切让人心慌慌,今日前往督察司的路上隐隐就听见有人传着陛下要开始大洗牌了,要把那些士族清除掉。杨固想去面见天子问清缘由,被谢化中挡了回来,说是陛下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这让杨固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苏昂也是早早来了督察司,也听说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他的心中已经或多或少猜到了一些缘由,自己禁卫军统领的职位不就是顶着空缺来的么,陛下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把有些位置空出来转给别人,但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杨固看着苏昂也是无奈地直叹气,变革本就根基不稳,只是全凭着他们在撑着,倘若再折腾出一些别的事,让原本保持中立的那些倒过去,一切就更困难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
“最近我听闻御医似乎时常跑去寝宫,太子殿下好像也一直在陛下的寝宫。”苏昂端起茶盏,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杨固轻抚着胡须:“我倒是不曾听闻。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御医前去诊治也是情理之中。太子殿下作为人子,前去看望也无不合理之处。”
苏昂没再回应,但他隐隐中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今朝堂能调出来练兵的钱粮有多少,我想等明日早朝后就开始重启校场,开始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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