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元标黯然一叹:“先有张太岳主政任用不明用人失察,致使朝廷于内颜面尽扫、礼仪崩坏、逼反忠良、内生操戈,于外招惹强临、丧九边精锐于朝鲜、尽失辽左天下震动。至于今申汝默不能安国家、富百姓、平外患、却强敌、振朝纲,社稷之不幸也。”

刘元卿悄声道:“昔宋代名臣苏洵名篇《六国论》有言,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此言得之。”

“非不愿为国出力,只是国朝自有祖宗之法,先例不可开呀。倘若妄加开了这个口子,日后岂有安宁,岂不自毁根基。”

邹元标深深看了刘元卿一眼,手把手教他该怎么说这话:“夫天下之大道首在人心,申汝默以黄白之物换朝廷尽失天下人心,何其短视。此人才浅德薄舔居首辅,岂不悲乎。”

不合理的财政体系,官吏的腐败,士绅的优待,种种的毛病就像一条无形的绳索,在一点点绞杀朱明王朝的生机。当富人尤其是特权阶级,已经形成合理避税乃至不交税的依赖和传统,想让他们把吃下去的份额吐出来是很难的。明国作为一个封建制度下的王朝,指望他建立起近代的比例税进一步规避税收浪费是纯扯,而在王朝末期尤其当下外部环境恶劣,内部又处在动荡之下的战时扩大税收税基,都S级别的地域副本难度。

其实邹元标也好,刘元卿也罢,这些士绅阶层做为科举制度下的卷人,看待问题并非愚夫愚妇的短视,所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满是一样的。

都是要保大明江山,保你老朱家的江山,凭什么我们这群给你打工的,要贷款上班给你出力又出血。而你朱家的宗亲藩王们,一个个坐享其成吃得满嘴流油,鸡毛不掏躺着吸血,凭什么!

“南皋先生说的是。”刘元卿应和着。

两人沉默的凝视赣江久久不语,忽然旁人的交谈传入耳畔,听着话语中的内容,两人黯然一叹故事主人公的不幸。

话说在南昌府奉新县有个秀才叫宋国霖,虽说是个秀才,但其祖上是嘉靖朝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宋景,宋家在本地是大族,宋国霖虽未中举进士及第但还算殷实,县学里呆着此生富贵不足为奇。宋家与地方官相处融洽,只管风花雪月的知县各种孝敬不缺,打理县事的县丞、主簿、师爷等等也没少银子打点,很懂事的没让官老爷们发愁。可这一套对待地方官老爷可以,甚至是对待府里省里京里下来的老爷也都能有个转圜,但要是宫里下来的老爷呢?

不是所有公公都是吕芳吕公公、杨金水杨公公、黄锦黄公公,这三位公公都是凤毛麟角,相反陈洪陈公公这种太监多得是。别管你是进士及第还是状元及第,杂家从宫里出来就是代万岁爷收钱的,而且杂家远道而来很是辛苦,你们除了给万岁爷银子,还得给杂家小费呦。

后续的事情则没有波折,破财破家,家业消亡,家族星散,最后平平无奇。

“哎,外朝有奸臣,内朝有阉宦,奸臣误国,宦官误国啊。”刘元卿悲叹道。

邹元标满脸痛惜的摇头:“朝廷此举,将失天下人心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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