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龚沟在嘲讽他。

然而即便是嘲讽,龚沟的视线也不曾离开袖口半秒钟。

一个破袖口,龚沟能整的跟满汉全席一样复杂。

龚沟没吃过满汉全席。

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尊严。

对于龚沟来说,整理袖子似乎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尊严了。

有些人是没有尊严的。

都活着了,还要什么尊严。

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从龚沟屁股坐的床下面爬了出来。

动作异常的熟练。

熟练的狼狈。

看到从床底下钻出来的熟悉的面孔,丰修修苦笑了一声。

他想到了,却没有想到。

“我的确是个没有脑子的家伙。竟然没看出来你们在拿我打赌。”

龚沟终于整理好了袖子。

他抬起了头,眼如春水。

“你也可以和我们赌。”

丰修修颇为意动。

赌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赌。

赢了笨蛋只是赢,赢了对手才是赢。

但丰修修看了看对面的两人,喟然长叹。

“一个是变态的疯子,一个是愚蠢的天才。怎么看都是我输。”

龚沟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望着丰修修。

他抱着一只蜷缩的腿,活像是大梦方觉的神仙。

从床底爬出来的运动服男人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这位不是神仙。

是个笨蛋。

“你要是表演个后空翻,我可以当是你赢了。”

丰修修不会后空翻。

他认识的一个叫吴元的人会后空翻,还很厉害。

那个人,现在正站在丰修修对面。

“只有小偷才会后空翻。”

丰修修的嘴依旧是硬的。

男人嘛。

总有一个地方要硬的。

“你也是个薪水小偷,为什么不会后空翻。”

吴元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丰修修不听。

吴元也不在乎。

他只管说话。

不管有没有人听。

所以他注定融入不了这个社会。

因为这个社会有个道理。

没人想听的话,就不能说。

吴元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个板栗。

可能是衣兜,也可能是裤裆。

是哪儿都不奇怪。

吴元顶着龚沟冰冷的视线,剥了壳吧唧吧唧吃了起来,吃完还顺手将壳扔到了地上。

龚沟深深地望了一眼吴元。

眼里是温柔的杀意。

他起了身,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厨房。

吴元笑眯眯地冲着龚沟的背影竖了个友好的标记。

丰修修笑了。

他十分佩服地给吴元点了个赞,然后好奇地打探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元没有回答,而是又摸出了两个板栗,并且好心地递给了丰修修一个。

这回丰修修看得很清楚。

是红色的内裤。

于是丰修修把板栗扔进了垃圾桶里。

吴元看到丰修修的浪费的举动,撇着嘴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昨晚在房间里看到了雷霆。”

吴元在放屁。

没人会看雷霆。

因为看过雷霆的人都死了。

丰修修沉默不语。

他不想回忆起昨晚的事,就像他不想回忆过去一样。

过去的事就应该让它过去。

活在过去的人注定没有未来。

吴元似是打开了话匣,收不住嘴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雷帝这么变态,这样的怪物,黑夜真的能限制住它吗?别的不说,光是它战斗的余波似乎都已经可以对周围的房屋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了。若是它再强上一些,或许人类自以为的最后的安全区也将成为一句笑话。”

丰修修漠然以对。

凭吴元的智慧,他说不出来这么直白的话。

他最多会说“日他娘的亲老母的雷帝贼鸡儿狗日的猛”。

可吴元还在说。

就在吴元洋洋洒洒指点江山的时候,龚沟提着刀出来了。

厨房里有好几把杀猪刀很正常。

刀身很亮。

亮得连上面的红色液体都泛着光。

于是吴元把板栗壳往身后一抛,跑了。

丰修修知道认真的龚沟有多可怕。

吴元同样知道龚沟是什么人,他也同样知道龚沟提着的刀是冲谁而来的。

他两步并做一步,“噌”的一跳,撞破了龚沟家窗户的玻璃。

“噗通”

作为一个不缺钱的人,龚沟家的后院有一个游泳池。

而作为一个会后空翻的人,吴元不会游泳,也说得过去。

吴元在游泳池里扑棱着双臂,像是一只落水的猫。

丰修修走到窗台前,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副美景,不禁失笑道:“他胆子小,你吓他做什么。”

龚沟拎着刀走到了丰修修的身旁,淡淡地说道:“记吃不记打,他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这些小事丢了性命。”

丰修修闻言不禁瞅了一下龚沟。

龚沟没看到丰修修鄙夷的眼神,他正对着游泳池里的吴元比划着手中的刀,刀身的反光恰好照到吴元的迷蒙的双眼上。

吴元扑棱得更欢了。

“人总是要有缺点的。”

丰修修叹了口气,试图为吴元解释。

“我便没有缺点。”

龚沟的表情意外的正经,丰修修一时间不确定这是他的冷笑话,还是他真的这么认为的。

“我突然又想喝酒了。”

丰修修觉得只有酒精才能让自己开心起来了。

最终,丰修修还是没开心起来。

龚沟告诉了丰修修,他只帮忙请了半天的假。

是的,丰修修下午还要上班。

为了老板第七十二任秘书的第三十六套房而上班。

丰修修坐上了轻快的列车,踏上了回公司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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