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望了一会儿丈夫,突然问:“你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是多大?心疼了多久?我与她比是好是坏?”
男子有种作茧自缚的懊恼。他仔细斟酌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可干系重大,近了说干系今晚能不能好好睡,远了说干系此后经年的夫妻同心。
“……你,”男子吞了一口口水,“我第一次动心就是你。”
妇人冷哼一声,警告道:“你觉得我傻吗?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男子怨怪儿子害了他,真是无妄之灾。说真话,以后擎等着妻子时不时的吃干醋。说假话,妻子又太聪明,能看穿。被欺瞒只会令她更在意气恼,更胡思乱想。这真话要说到何种程度,用哪些词语才不会令枕边人不适……
见身旁人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妇人心中已知晓是何情形。说心里不在意肯定是骗人的,谁不想当枕边人的第一,唯一呢?可想到平日他对自己的好,对家的好,她觉得吃这醋是自找不愉快,活生生的人哪能比过一个梦呢?想到这儿妇人也就不要丈夫的回答了。
“算了,睡吧。谁心里没有装着个‘一思断肠’呀!”
“……”这句话听在男子耳中不是个滋味。妻子心中的“一思断肠”是谁?如今又在她心里占着什么分量呢?越想越觉得难受,如鲠在喉……
男子披衣下床,又掌上了灯,决定跟妻子诚心诚意把年少时的心动诉说明白。
***
翻来覆去,依旧神清意明,了无睡意。
冬日里,并无蛙声虫鸣相伴。有的,是不时掠过窗棂的呼啸的寒风。
在暗夜里瞪视片刻,看向窗子,那里透着一片朦胧的白。
披衣下床,推开窗子,冰凉冷气直窜胸肺。槿容拉拢衣襟,偏头,靠在窗棂上。望着夜幕星河里几颗最明亮的珍珠似的星子,一整日的新鲜和欣喜尘埃落定。
钱婶儿一家人这会儿睡熟了吗?阿成应该看到书里的信和银票了吧?分别一日,她竟这么想他们。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面,她心口便觉拥堵。她当初离宫时也没有这种不舍。
她骗他们说南下去投靠外祖母家。分别前钱婶交代她诸多事项,连投亲不成,如何暂时谋生,如何去边地找他们都说得清清楚楚,唯恐她有个闪失……他们一家都是顶好的人,这样的好人一定要平安顺遂,福泰康健啊!
听从钱婶的话,太阳落山前她投宿一家热闹的客栈。傍晚,她在楼下找了个不惹眼的角落,一边听着行旅之人南腔北调的闲聊的热闹一边静静吃饭,不经意间发觉老板娘在看她,她与她目光一对视,老板娘就不好意思地笑笑,将目光调开。没隔多久,她又发现,这次老板娘迅速低头,佯装在柜台上忙活。她狐疑,吃完饭后去柜台问老板娘是否有什么事,老板娘连连说没有,就是觉得她好看,禁不住多看几眼。但再晚些时候老板娘却敲开了她的房门,一开口就问她是否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想起钱婶不可暴露独自一人,不可暴露钱财的交代,她心中警觉,立时否认,说在此地等人。听她这么说老板娘好像放心了,说只要她不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就好,嘱咐她在同伴到来前别乱跑,说她长相太惹眼,一个人乱走容易出事。
槿容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不知道老板娘从哪里看出来她是偷跑出来的,于是请教。老板娘说她坐在角落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里泛着新奇的光,唇角禁不住上翘,一看就知道是不常在外行走且不识人间愁苦的高门大户人家的闺阁女子……
一颗珍珠闪了几闪,像调皮的精灵眨着眼睛。
槿容舒出一口气,欢喜和忧虑交杂参半。
欢欣的,是她终于得了自由,天下之大她想去哪就去哪儿,把以往在书里读到的生出向往的地方都去个遍。忧虑的,是天下之大她先哪儿?怎么去?路上会如钱婶儿和老板娘说的那样“出事儿”吗?
槿容无声地问着夜空里的星子和扑面而来吹得她一时喘不上气的北风……
夜的静,星子的闪,渐渐淘洗去槿容的隐忧。
如今天下太平,她又年轻康健,没有什么羁绊,也还有些银两傍身,这时节正合适出行呀。天下如此之大,来世一遭,倘若一辈子被辖制在一方之地,怎不憋屈?怎不可惜?鸿雁南来北往,也会领略南北之差,小小的星子也能看尽世间山峦地貌,她也想尽可能多去些地方,多看些景色呀……
一番思量后槿容定了心思。
若是该出事,人纵在家中坐也是避不过的!路上她多加小心,不惹人注意,机灵些就是。
先去哪里呢?
这里离西北近,先去西边吧!从阳关和玉门关开始,去看秦时的明月,汉时的关隘,去赏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去听胡笳驼铃。最后去扬州,画船听雨,人老江南。这中间都去哪里,路上再盘算。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