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大殿上,数架嵌金镂纹的烛台摇曳着光辉,几点焰球不仅是唯一光源,更是殿中唯一暖色调的东西。殿内四壁、地板均是深黑之色,雕镂了极为繁复诡异的花纹,天花上绘着一幅一人身披黑袍,展臂驱御群鬼的巨画,恣狂泼洒的黑色尸气几乎要冲出版面,浓墨乌压,给人极强的视觉震慑力。殿中的其余铺设也是既华丽,又诡怖,整间大殿透着一股森森鬼气。下首十几个垂手侍立,一声不吭的黑衣人,如泥塑木雕般,更让人感毛骨悚然。
“咔哧”一声咬水果的声音,随后是果核被抛到水晶盘中的清脆声响,一个女子声音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噗”一下,夜浓的身影出现在大殿正中。玉洁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如何?找到了没有?”
夜浓缓缓摇头:“还是没发现他们踪迹。不过,在北岭和小南河的两处突然发生了两件异事,属下怀疑系他们所为。”
原来,自夜浓和君芷那夜把玉洁传走,并安排好一切后,再传回来,三人已经离开了。他们往四下里找了一周,不知三人究竟去了哪边,他们跟丢了。他们故意在北边连杀数人,意图把三人吸引过去,然而三人却未上他们的当。
夜浓走上前去,在玉洁跟前的小几上铺开一张地图,拿笔在上面的“旭阳镇”和“南河六屯”上画了两个圈,并连成一条折线。这两地虽然一南一北,其连线的大致方向还是往东趋的。“若这真是他们所经,那他们多半还是在往我们这边来。”
玉洁于座上扭了扭腰,往嘴里塞了一串果子:“那怎么办?如何确认?”一连数日胡吃海喝加上不常活动,玉洁的腰身已经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鼓溜溜地绷着衣服。
这时,斜倚在她座边的一名男子开了口,嗓音柔媚娇俏:“属下倒有一计。”这男子着一身妖冶红衣,乌发披肩,凤眼朱唇,浑身上下一股阴柔之美,而脸皮却白腻光滑不似常人,是他为自己敷的一张假面。这便是四执事中的“砚”研丹。
玉洁勾了一下他的下巴:“好红儿,你有什么计策,快说出来。”
研丹笑了:“再往东十几里,有一片峰群,两岸都是夹道高山,只中间一条小路可行。他们要从此处过,如不走小道便要向一侧兜个大圈子,他们必不会如此舍近求远。且众山都未砌石阶,嶙峋难攀,他们只有这一条路好走。属下便从这道路正中布下个迷魂阵,若是他们果真来了,就能证明他们确是持续往东走的,来他个‘请君入瓮!’怕只怕...”
玉洁托头问:“只怕什么?”
研丹的眼睛笑得弯成了一条缝:“怕只怕——属下这一去,少主舍不下我呢。”夜浓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但他已经对这位同僚的浪荡行径见怪不怪了。
玉洁咯咯娇笑,葱指抚过他的面颊,媚眼向旁一瞥:“且去!...回来我自重重赏你。”
研丹便翻身下地,伏在小几前,眼望玉洁,一边媚笑一边伸出鲜红的小舌细细舔舐了几下她面前的砚台,当真是既妖且艳。逗引几回,他方乖乖消失,留下尚在晃动的小几。
三人把旭阳、烈日镇民的礼物都当结婚贺礼赠给郭尹二人了,只带了些细软,一身轻松地往前走。叶玉贞还是一本正经地称冷怀璧“师兄”,冷怀璧也是照旧规规矩矩地唤她的名,两人的相处模式同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行了几日,三人来到了那山脚下。
只见两排青山绵延不断,不知有里几许,山头覆着积雪,上生青松,下长翠竹,清新悦目。山陡无磴,只夹山一条小道,三人未加思索就走了进去。山中只稀稀落落几户人家,偶尔能看到崖壁下一座房子,连不成片组不成镇。走到正午,几人在近处没看到溪,正想找个人家借点水喝,叶玉贞看着右手边的一座小屋子道:“咦?我们方才是不是来过这里?”
另两人蓦然惊觉,忙也细细观察周围景色。这一品之下,他们才发现,这地方不只来过一次,只怕已经经过四五次了!无怪乎从刚才起他们就感觉四周景物有些似曾相识,不是因为这山丛中景色大同小异,而是三人一直在原地兜圈子!冷怀璧冲口而出:“不好,我们只怕是落入敌人的迷魂阵了!”话音刚落,仿佛是响应他的话一般,几人脚下地面突然泛起一层诡异红光,隐隐颤动起来。半空中回荡起一声妖异的嗓音:“猜对了!给你们奖励!”
“喀、喀”几声平地里忽然冒出几十块黑中透红的巨石,顷刻将三人分隔开来,并且那些石块还在嚓嚓移动,向他们倾轧过来。几人互相唤着对方的名字,左奔右突地躲那些石头,却时常被突然横来的大石挡住去路,被迫转向,狼狈至极。
冷怀璧叫道:“叶瑛!试试御剑!”抽出寒魄,念诀踏上,谁知,身子刚刚升空,身畔那些巨石也开始跟着他的高度暴涨,仍是把他围在正中,仿佛重重叠叠的迷宫。空中传来一阵大笑。无奈,他只得又落下地,不再浪费多余的灵力。
石块的速度越发迅捷,几人被撵得气喘吁吁,这样下去非被耗得筋疲力竭活活累死不可。忽然,叶玉贞四面都被围上了小山样的巨石,高耸的石块向她直逼过来,眼看得她就要被碾成肉饼,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向右跑!”
来不及思考了,叶玉贞未多加犹豫,硬着头皮朝右首那块巨石冲去。“呼”地一声,想象中的坚硬触感并未来临,她轻轻松松地穿过了那块石头。原来,右面那石头,乃是虚影。
而冷怀璧听到那个声音后,缓缓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碧倾?”
他仰首朝发声处望去,然而四周都笼着一层浓浓红雾,他只能隐约看到有个人影立在崖壁上。恍神一阵,四块大石也是朝他压来,那声音又道:“左!”他向左一冲,亦是突破了那黑红囹圄。最开始发声的那个妖媚声音怒道:“谁!!!”突然一道冷光飞过,那媚声一声怪叫,不敢再出声。看到那道寒光的走态和路式,冷怀璧确信了,那正是他们门派的御剑之技。他大喊道:“碧倾!是你吗?”
石阵似乎陷入了癫狂,不断变换着方位,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压来。女声无暇作答,只不住为他们点着方位:“黑衣者左!褐衣者前!怀璧右!”然而这一声“怀璧”也算得回答了。
“褐衣者右!黑衣者左!怀璧后!黑衣者右后!褐衣者当心左!向前靠!过去!绕过这块!对!三人齐往右前那块最红的冲!”
三人的足同时踩上了那块大石脚下的土地,只听“嗤嗤嗤”数声,仿佛皮球泄了气,几束极亮的红光从那个地方射出,地面似乎也一点一点地软瘪下去。巨石停止活动,纷纷消失,红雾也渐渐散去。
发媚声者早已不见踪影。几人往冷光落处看去,只见几点血旁,跌着一把普通的砍柴斧头。“刷”地一声,刚才出声提点他们的人从一旁崖壁上跃下,只见是个英姿飒爽、眉目清俊的女子,右边的袖子打成活结,潇洒地飘在身侧。她似乎刚从山上打柴归来,左臂还挎着一个盛满木段的大筐。
无人出声,短暂的静寂后,还是那女子先开了口。她自然地笑了一笑:“好久不见啊,怀璧。”
冷怀璧抬起斧头,踟蹰一下,上前递给她:“碧倾。你怎到了这里?”
叶玉贞在身后怔怔看着。原来,这就是那位陈师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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