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地一声,一道红艳的影子出现在殿堂中,研丹护着左腹,跟踉跄跄地往前撞了几步,扑跪在地上,几摊鲜血坠落在他身侧。他喘了两下,又扑上去抓宝座前小几上那块砚台,接住伤口上滴落的血,黑发蓬乱,一面狠厉地笑着:“嘿——属下的精血砚,可不能浪费!”
血珠尽数落到砚台中央的凹窝内,很快渗了进去。那砚台吸了血,一阵红光大盛,颤鸣连连。这块砚台原本就是他用自身血液喂养的众砚之首,握持在手,再立于这斯邪物斯邪人诞生的尸山之所,山上的全部黑石都能为他所调动,形成更为邪异厉害的阵法。平时他都是按固定的日子给这主砚浇灌鲜血,如今既然被来了个大放血,索性就喂给这宝贝疙瘩。
只听身前一声幸灾乐祸的轻笑:“怎么弄了这么一身狼狈回来啊,小红娘~”见是君芷抱臂站在玉洁身侧,手里闲闲地拈着一串葡萄。
研丹虽自负妩媚,却忌讳别人讽他娘娘腔。他也挑了挑长眉,朱唇一勾:“可不是我走了少主才找你当替补吗,吊死鬼。”
玉洁道:“如何?是遇上他们了?”
研丹俯首道:“不错。本来属下都快得手了,可不知从哪个山旯里突然跑出来了个妖女,把属下的阵破了,还伤了属下。”
玉洁:“不过这也能确认他们还是在往东走了。那个女子又是什么来头,竟这样厉害?”
从殿角也传来一个平板中又带些讶异的声音:“有这等事?”
原来角落里还站了一个人,只因他身形瘦长,身上衣裳又与墙壁颜色相近,极其不易被人察觉。
玉洁抬手道:“红儿先下去疗伤吧。乌竹,你怎么看?”
研丹依言退下,角里那人踱上前,立在光下。他个子极高,像根笔杆子一样,四肢皆又细又长,面容瘦削,虽无营养不良的病态之感,气质也不出众。加上并未遮挡一脸横七竖八的伤疤,甚至有些丑陋了。玉洁本是个看脸下菜的货,对他不感冒,自然也不会娇滴滴地用昵称叫他了。
当然,有资格这么随便的,也必是四执事中的最后一名“笔”了。
乌竹的声音依旧干涩平板:“这种人留着也是祸患,反正已经知道了她的方位,不如派人去把她杀了。”
君芷掐下两枚葡萄,一枚喂给玉洁,一枚放入自己口中:“依属下看,如此人才,若是能俘虏了为我们所用更好。”
玉洁道:“也是。乌竹,你领一批人去办吧。他们三个历经这场埋伏,必然会更加谨慎,更难找到他们踪迹了。要是真给他们一路潜伏找到这里来,可怎生是好?”
君芷哈哈一笑:“来便来,咱还怕他们三个怎的!他们来了,咱便叫他们死无葬身之所!”
玉洁也受了他的鼓舞,乌竹点了十几个人走出大殿,玉洁跟在后面出来。这宫殿依凭地势而建,位于最高的一座山头上。玉洁走到崖旁,凭栏向下俯瞰,只见四面一片漫卷翻涌如海般浓郁的黑红尸气、死气,数百个黑黢黢的山头从浓雾中刺出,张牙舞爪,狰狞欹斜。天空也被这片死地映成了黑红一片,瑰丽秾艳,整番风景于极端的压抑恐怖中,又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而此时处于她脚下的这座山,是众山中最为高峻尖耸的,山形薄锐,如刀削斧斫出的一般。而这座山,便是叶难书的佩剑“黑芒”所化。
“小草,”玉洁的瞳仁也被染成了血色,“老祖掷剑的那个故事,能再给我讲一遍吗?”
君芷的白衣大袖和面巾都在风中飘摇:“...此时黑傀儡们已经被诛杀殆尽,仙门名士将浑身浴血的叶难书团团围住,剑尖齐指他:“妖邪!你还不伏法!”叶难书癫狂地大笑:“杀了我,也没用的,墨点不会绝世,因为‘他’还活着啊...”说完,他便用最后的力气将剑插入地面,一座黑山顿时平地而起,周围的黑山也向人们倾压过来。为首的喊:“快跑!”众人于是纷纷御剑匆忙而逃,叶难书望着他们落荒而走的背影,嘿嘿冷笑,倚着山,慢慢倒了下去...”
“啊,真是太帅了...”玉洁双眼中露出少女的憧憬,喃喃赞叹道。君芷望着她,面巾下缓缓牵起一个微笑。不仅是帅,幸因老祖,他们的手中捏着一副最大的王牌。即使黑山陷落,这绣花枕头的少主被杀,他们也不会就此消失,过个几十几百年,还有重新聚首之日。
三天后,玉洁正在后殿中打盹休息,忽然听得一阵嗤嗤响声,起身一看,只见十几团黑烟从远方飞来,尽数扎入黑芒山的山石中。石块耀出微光,过了一阵,十几名黑衣人又从右下的一扇小门中鱼贯而出。
“噗”地一声乌竹现在殿角,呼吸粗乱,略显狼狈。
“失手了?”玉洁的声音显出不悦。
“是...属下惭愧,”乌竹把头往下低了低,“那女子厉害的很,我们非但没奇袭成功,反被她摆了一道。我们一入山,便发现那山中已被她布下了怪阵,十几名弟兄都折损了。属下见势不妙,就也传了回来。”
玉洁不满地撇了撇嘴:“嘁,连这点事都办不利落。”又打了个哈欠,瞥向窗外:“也无所谓。他们这不是都活转来了么。”
乌竹的脸绿了绿,忍了一下,又声音干巴巴地说:“可是——他们的上一具尸身还都躺在山谷里,少主您不觉得很危险么?”
玉洁的懒腰戛然而止:“啊哟,是有些不妙。”
山岚渐散,陈碧倾站在半山腰,手握沾满鲜血的斧头和镰刀活动着肩背,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山谷的黑衣人。她早料到那边必会派人找自己的麻烦,当天就移石、排木、结草,将这一带布置成了一个精巧的迷阵罗网。今天她在山上做活时望见十几个黑衣人进入了谷口,便知他们来了,一脚踹下作为引物的大石。石块“骨碌碌”滚落,碰到了沿路设置的机关,一整个阵法便被牵动起来。她借助山岚树石藏身,不住驱动斧、镰去砍杀惊慌四散的黑衣人,不多时这伙人就被她灭了个干净。
她从怀中掏出那只鲤鱼,调弄几下举到唇边:“喂,怀璧么。我这边刚弄死了几个你们要找的人,有没有兴趣回来看看?”
冷怀璧略显尴尬的声音传来:“啊,抱歉,碧倾,我们现在实在是脱不开身——”
那头隐隐约约有一群女子的“格格”妖笑传来。
陈碧倾愣了,旋即勃然大怒:“你那边怎么回事?什么情况?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做对不起小师妹的事,我第一个劈了你!”
那边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亮起来:“哥哥,什么好东西?给我也玩玩!”随后对话便“啪”地一声中断了。
冷怀璧闻言,赶忙将坠珠转了几圈,掐断了通话。下一刻,手中鲤鱼便被那女子夺手抢去。女子欣赏了一阵儿:“哎哟,好精巧的玩意儿,哥哥就送给我吧?”周围的七八名女子立即尖叫道:“不成!”“凭什么!”“送给我!”“哥哥送给我!!”随后扭打成一团。冷怀璧被这些尖嗓子吵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心中叫苦不迭,只盼能来个人救他脱身。而隔壁的阮念尘和叶玉贞也是一个情况。
原来,他们来到的这个镇子所饮所用的山泉水不知被什么东西污染了,镇中的所有男性都失去了行房能力,但方圆十几里内只有这一条山泉可作水源,是以人们还不得不每日饮用。因此几年来,想要为镇中增加人丁,又或者是为了取乐的女子们皆“打劫”沿路客人作为材料。
三人正是在这镇中吃饭歇脚时着了道,被下了迷药。这药使人在经过短暂的昏迷后,五个时辰内武功、劲力全失。三人再醒来时,便都已处在一个如此香艳的氛围内了。由于三人皆形容俊俏,顷刻间就被那些二十几岁的小媳妇们抢了去。老大妈们争不过,十七八的姑娘们害羞不敢抢,因此就让这些人抢了先机。她们都是些惯犯,早从初出茅庐时的羞怯变成了如今的大胆,这些人又如画儿上的般生得俊,都争着抢着往他们身上偎。冷阮二人是叫苦不迭,叶某人更是尴尬不堪,若是待会她是女子的事被发现,不知这些恼羞成怒的女人会怎么样?
而这边,那名刚抢走了冷怀璧鲤鱼的女子似乎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欲火了,乜斜着眼嘻嘻笑道:“怎么?小哥哥,你就这么害羞么?”冷怀璧别开眼,怒瞪向一旁。那女子笑了两声,伸手去解他的衣带,冷怀璧骤然失色,叫道:“你——你别碰我!”
这时,门口一个略带愠怒的温沉女声传来:“阿翠!你忘了我们一直以来的规矩了么!”只见一个穿戴得较为朴素齐整的中青年女人提着裙摆,跨了进来。
原来,过路客在发现自己陷入这样境地之后,大都顺意接受了,反正也不会遭受别的损失,还能白白快活一番。但若对方实在不愿,姑娘们便也不能硬逼强迫。
阿翠把手一摆:“哎呀,这个小哥哥实在长得太俊了嘛~一宵你放心,等我们几个弄完了绝对有你的份!”
这名女子名叫闵一宵,由于自己曾经失贞,在新婚前夕被人玷污过,她为自己立下誓约,在进行这类活动时只做第二个或更往后的“接收者”。
冷怀璧听了这话,更气得脸色发白:“你们在说些什么...淫言浪语?我已经有了伴侣,决不可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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