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南方清秀而多雨的土地上,放眼望去极少高峻的大山,平原下只有一个一个柔缓的小丘陵绵延。这些小丘上生满了竹林,杆杆修挺的翠竹吸满晨露,泛着青灵水润的光。悠然而上的石阶似乎也因这些秀气的生灵多了些灵意,积聚来淡淡的云气。这个小村庄的人们多以采伐、售卖竹子为生。他们清晨便背着砍刀走上山去,傍晚下来时身后拖着一捆绿竹,竹梢在石级上扫出沙啦沙啦的悦耳声音。他们将竹子多余的部分砍掉,只留下光秃秃的竹杆,拭净扎好,拉到山下,等着需要的主客来买。

吴竹箫是这些伐竹者的其中一员。每日他和一群伙伴一道踏着晨露上去,十八九的少年,朝气蓬勃,浑身都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语笑戏谑往往连林梢的鸟儿都惊动了。

他们都是自小一块长大的玩伴,合居在一所大院里。他们高兴地用小刀劈砍着那些没用的竹枝竹叶,说,我们家乡出产的凤尾竹一定是天下最好的。环绕着房舍的小溪潺潺,沥水的竹筒一俯一仰,敲打出有节律的悦响。

等到伙伴们都散去了,吴竹箫从后房拿出一柄一头削尖了的长竹,摊开一本残破泛黄的剑谱。这是他在山下市集上淘来的。他扎开大步,比着剑谱上的动作,一招一式地练将起来,竹尖破空竟带出凌厉的风声,很有几分样子。

当地多出剑客侠士,不少少年的心中也藏着一柄青霜,一个剑豪梦。可惜的是吴竹箫家无钱,连一把最普通的铁剑也不能为他铸造,他便用一根削尖了的竹子每日练习,四季不辍。

他喜欢舞“剑”,享受自己在竹隙日出中挥洒汗水,身体腾跃,剑尖凌空破风的感觉。每天上山时他都把那杆竹枪别在腰间,说是防身,倒不如说更是对自己本领的彰示与心愉。运气好了,还能刺得一两只野兔回来。

这一天他仍旧和三四个伙伴同行上山,其中一个少年因为家中老母生病,贪心多背了些,被沉重的竹捆压得抬不起头来。迎面来了两个挎剑的仙家子弟直冲过来,少年没有看到,同他们撞在了一起,“哎哟”一声跌倒在地,险些连人带竹捆一起翻到山沟里。其余几个伙伴可不乐意了,一边扶少年一边质问两个弟子:“你们怎么看路的?人家低着头看不清前面,你们可没背着东西,难道不会看着点?”

仙家子弟嗤笑道:“嗐,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跟我们啰唣?撞了你们是你们活该,不长眼的东西,别妨碍我们赶路,滚开!”说完那人拔出剑来,嚓地斩断了束住竹捆的麻绳,那少年辛辛苦苦采伐一上午的竹子便全部散落开来,咕噜噜滚到了山崖下。几名少年一下子全都被震慑住了,不敢再出声。两个仙家子弟趾高气扬地继续走,突然,其中一个的衣肩被猛地拽住了。

“捡回来。”愤怒的、咬低的青涩声音从身后响起。仙家子弟乜斜过眼儿:“什么?”

“我说,让你们把竹子都给我好好地捡回来!”

吴竹箫瞪着对方的眼睛,攥紧的拳因怒火而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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