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提前点燃熏香,他还是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浓厚的酸臭味直冲鼻脑,记忆犹新。眼前这人像是从厕坑里爬上来,浑身裹着粪便,干瘦得好似几根硬拼起来的木柴,正是前日莽突冒犯的那个老家伙。叫人更不爽快的是,老乞丐进门后便毫不客气地东张西望,却当他与库叶儿是空气一般,看也不看一眼。
他不欲与此人过多纠缠,正欲喝问,老乞丐却先发话了。老东西拿木杖戳击地板,一脸傲慢地高声说:“这里可是人住的地方?”
他反讥说:“这里不是人住的,还是你能住的不成?”
老东西越发张狂,“为何只见狂叫的畜生?”
他不怒反笑,“老东西真是蛮横无礼,跟你还是蛮像的。”他本不愿接下这个差事,多娜安排库叶儿陪同,他也无话可说了。
不曾想到,库叶儿平时爱干净近乎挑剔,竟笑吟吟地起身迎向老乞丐,仿佛闻不到其散发的恶臭,“老人家,非常抱歉,我扶您坐我这儿吧!”
他吓得一跳,连忙招手让她回来,安排小五给老乞丐取来凳子,放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小女人不知在想什么歪心思,还为老乞丐放好茶几茶杯,倒上热茶。
老乞丐端起茶杯,看起来洋洋得意,“丈夫立身于世,当志行高洁,休要沽名钓誉,以貌取人。”
他也不愿耽搁时间,冷笑说:“你自诩为丈夫,何不坦坦荡荡,报上你的名号,道出你的目的?”
老乞丐说:“姓谁名谁本是浊世遗物,某早已置之度外,弃如破鞋,不愿再提了。你贵为联邦李氏后人,美名在外,当为宗族表率,不可辱没荣光。”
他闻言变色,惊得站了起来。库叶儿会错了意,连忙挡在前面,“老人家,天气苦寒,您喝点多奶茶暖暖胃吧!”
老乞丐抚弄纠结的稀疏胡须,“盖伊家的小女儿从小接受宫廷礼仪,教养果然非同一般。”
“您实在高看我了,”库叶儿笑得眯起眼,“我们年轻而眼拙,那日唐突了您,请不要见怪呀!”
“小姑娘,我的来历并不重要,”老乞丐一口喝干热茶,舔了舔嘴巴,“茶是好茶,可惜不合某的胃口。游历天下之人,以天下为家,无牵无挂,栉风沐雨,洗心而忘浊身,但了此残生而已。”
小女人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老乞丐,“我总觉得您面目和善亲切,似乎在哪里见过您。”
“一鼻两眼,都是天赐。茕茕残躯,终归烟土,”老乞丐摆了摆手,“某想见的是公主殿下,你请她过来一趟吧。”
“我这便去请示女主人,请您稍候,”库叶儿起身行礼,这才离去。
老乞丐知晓他们的身份,有故弄玄虚之嫌,敌我难分,福祸难料。于是,他警告说:“我奉劝你一句话,一会要是公主肯来,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老乞丐从容说:“某有一事请教,不知还敢知会?”
“你先问问看。”
“哄驱公主疫区冒险,是芙索娜.多恩的主意,还是李芙的?”
他颇觉刺耳,“会议长大人德高望重,她的名讳岂是你随便叫的?”
“我听说,会议长膝下两个儿子,都是成不了气候的公子哥。倒是你,还有点尊父李偲的遗风。”
他闻言心中一动。他尝试从记忆深处取出那个高大而刻板的男人,发现其脸庞已经有些模糊。不过,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情形。那是父亲第一次牵着他的手,默默地走过风雪中的荣光大街。父亲的手潮湿、宽厚而温暖,这是他关于父亲最深刻的记忆之一。那一年,他刚满十岁,进入学院不久。不曾想到,两周后父亲便人间蒸发了。
“你的见识倒是不小,知道亡父名号的人不多。”他说。
老乞丐再次抚摸脏乱的花白胡子,眼神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公主安危,非同小可。希望,某是小瞧你了。”
他正要接话,库叶儿带领多娜进入房间。多娜邀请老乞丐坐上宾位,库叶儿重新张罗茶水。
多娜的笑容如沐春光,“老人家亲自登门,必然有所赐教,我等聆听教诲。”
老乞丐的态度明显恭敬下来,“公主殿下,某前次前来,仅有一个目的,还望垂听。疫区不是游乐场,万万不可深入。”
多娜问:“您如何知晓我的身份,了解我的行踪?”
“差不多整个并川府都在谈论您,某不聋也不瞎。”
库叶儿说:“我们的目的本是游历,特意交代注意保密的呀。”
老乞丐无礼地挥了一下手,“您可知道,灾异因何而起,何时而生?”
“灾异现象至今已历年余,听闻始发应在乔林以西。今年夏末以来,疫气快速蔓延,多地都受影响。此灾因何而起,各种传言纷纷。其中,影响最广的恐怕是恶魔降临的说法。”
老乞丐说:“在某看来,这是危言耸听。”
“何以见得?”
“众所周知,自开天辟地以来,共有两次南敌入侵的确切记载,每战间隔五百年。两次浩劫的情形大体类似。大恶魔盖亚驱动科多人以及他的恐怖巨兽,度过死亡之河,潮涌而来,势如猛火,破坏力十分惊人。本次灾异存在很多疑点。除了异象始发地不合往常,时间也提早了近十年。更重要的是,科多人与恐怖巨兽都没有出现。”
多娜又问:“在您看来,本次灾异因何而起?”
老乞丐悠然抿下一口茉莉茶,“您是否已察觉,灵气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能感受到,暗灵的气息确有那么一点不同。我们认为,这是暗灵被疫气污染的征兆。”
“关键就在这里。”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