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是天性,有人把脑袋支过来一看,立刻惊讶起来:

“这是彩腹鸡啊,这毛真是漂亮,咦.....是阿焕?!

你没事啊,这鸡你怎么弄到的?”

更多的人听到声音也凑了过来,认出了李焕,场面顿时开始热闹。

“阿焕!你起来了啊!好像看着比之前有气色多了,不像个病秧子,身子好啦?”

“我之前还听说你躺好多天没起来,家里忙着秋收没来得及看你,真是作孽....”

“谢谢,我没事的。”

有老汉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上来,伸头看了眼鸡,笑起来:

“阿焕真是好运道,一起来就打了这么大只彩腹鸡,好兆头啊,人也聪明,我看你以后不比你爹差!”

老汉面色忽地有些黯然。

李成林是县里顶好的猎户之一,其实很多人都觉得可惜。

说着话,老汉开始从随身的竹篓子里掏东西,手一顿一抽的不太好使,看着像中过风。

他颤巍巍掏出三根长条东西,咕哝着:

“我这有三根刚晒好的腊肉条,你先拿去.....”

李焕刚抬起手,老汉瞥到动作,眼就是一瞪,大喝道:

“不准推!”

那大嗓门吓得李焕手一抖。

他心说周围人这么多,我就是想摸摸兜里钱还在不在……

三根腊肉条硬得跟铁梭子似的,被拎在空中邦邦直撞,表面居然泛起铜铁似的冷硬光泽,不知道是腌了多久……

老汉说话间口水横飞,根本关不住嘴:

“你是俺看着长大的,又没了爹,以后俺就是你爷,长辈赐,不可辞。

先生教的,听过没有?”

“是是是......”

李焕抹了把喷到脸上的唾沫,连连点头,完全不敢回嘴。

有膘肥体壮的大婶拧着水桶腰挤开人群进来,一把劲儿扛飞老头,紧攥住李焕的手高喊起来:

“呀,是阿焕啊!你好啦,之前阿珠还一直闹着要来看她焕哥,我忙着收谷子就还没来得及......”

阿珠是她闺女,李焕记得是个十岁出头的萌萝莉,小时候屁颠屁颠地跟他后边转,脆生生的一口一个焕哥。

大婶粗声粗气大嗓门,上下打量李焕,手比划了下,忽地眼露惊喜:

“怎么感觉你长高了啊?皮肤也润了,看着比以前有精神多了。”

她蒲扇似的大手往腰间一摸,笑不拢嘴:

“来来来,把这几个鸡蛋拿去再补补,今早刚生的哩。

回头啊我带阿珠来看你,她可是想你的很啊,天天念叨焕哥焕哥的。”

“啊........这——哎——行吧......谢谢婶子。”

李焕手缩了一下,没能扯出来。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大婶劲儿太大了,手背都给他攥出褶子了。

几个暖热的鸡蛋被强行塞在了怀里,李焕低头一看,上面还有一圈圈的褐色印迹,鸡屎。

纯天然,无污染。

他后脖子开始出汗了。

老汉提着腊肉条慢腾腾走上来,目光在李焕身上一定,乐呵呵地摸胡子,满意地赞道:

“俊呐,这小子从小就俊。

现在更不用说了,比他爹和他哥当年长得还称头(帅),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一定有出息!”

说起李焕的大哥,人们忽然静了一下,众人的目光互相传递几下,有莫名怅然的气氛闪过,被李焕敏感地捕捉到。

但下一刻,一位敞着上衫立在一边的壮实农夫马上笑着接嘴,调转话头道:

“陈二爷说得没错,阿焕我看着长大的,记得小时候刚从娘肚子出来时,就一条野兔儿那么长。”

他双手一乍,比划了下,又感慨地笑:

“结果一转眼的功夫就这么大了。”

气氛又松快起来,众人神色再次轻松带笑,那农夫话锋一转,揶揄道:

“估计还没成家吧,你这长相媒婆都得把你家门槛踩烂,要不叔先帮你说道说道,我有个侄女年纪和你差不多,人挺勤快。

就是人长得很有福气,估摸有个两百斤不到........”

李焕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王叔,这我心领了....”

“哈哈哈哈,这小子耳朵红了!”

周围一阵热切哄笑,空气顿时快活起来。

“来来来了,我这个你也拿着。”

“我这我这,腊肉不吃,咸菜总可以吧!你小子别往后缩了……”

李焕晕头转向,四面感谢:

“谢谢陈爷,谢谢王叔,婶子,刘叔.....不用不用,这个真不用了,我也拿不下啊...”

乡亲们左右围攻,李焕满头是汗,手忙脚乱地应付。

场面一度失控。

四面八方都是浓烈如火的热情,接都接不住。

山脚长大的人大多心肠热,毕竟在这种荒蛮地方,狼虫虎豹山洪落石,到处都是风险,一不留神就残废几个死几个,不互相帮衬着很难活下去。

世世代代,热心一词也就成了红丘县的文化传统。

他之前病了以后,也有不少乡亲们过来看过他,送过米面粮油什么的。

本来来吃着火锅唱着歌,结果突然之间,就被两皂隶给一板车拉走了。

想到这,李焕眼神微微一凝。

来这刚一天,还没来得及料理那长脸皂隶。

好一会儿才结束寒暄,乡亲们三三两两散开。

周围安静下来,李焕长出一口气,搓了搓有点笑僵了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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