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煞兽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狼狈过。
此时他身上,篓子里零零碎碎地挂满了农家东西,鸡蛋,腊肉,捆好的干咸菜,菌菇,还有两只用盐巴腌好的兔子.....
披红挂彩,简直像是抗洪归来的人民子弟兵,都不知道是谁啥时候给他塞进来的。
李焕重新体会了一次以前过年时,被长辈领着参加家庭大聚会的感觉,简直是社恐噩梦。
幸好,他不社恐。
李焕嗒嗒拍了几下脸皮,恢复轻松,冲着另一边昂头笑道:
“刘哥,走了啊,以后有好货还找你。”
“尽管来。”
刘振坤微笑一下,目送李焕挥手离开。
李焕背着空空的竹篓子,顺便把黑猫抓起放在里头,跟个简版婴儿车似的。
小黑猫唰地蹦起来,毛茸茸的小脑袋扒在篓口,好奇张望四周。
这对它来说,似乎是个很新奇的世界。
沿着坊市一路出去,往城里的杂货铺子走,兜里的铜钱哐啷哐啷地碰撞,晃荡着的都是生活的新希望。
一共三百零三十六文到账。
县里市价一斤米十文上下,一斤猪肉二十余文,牛羊肉更贵些。
这点钱不算多,但起了个好头,给单身汉的话花个把星期没太大问题。
李焕指间转着一枚铜钱玩,面色带笑,步子迈得意气风发:
“先去吃个饭,一天没吃好东西了,不,是两天。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吃过,先狠狠下个馆子再说。”
“完事再去买生活用品,皂角,被子,衣服,水缸,好好奖励一下自己.....”
他一路盘算合计,越想越乐滋滋。
来这世界短短一天多,终于凭着自己双手,脱离了一穷二白的尴尬境地。
麾下猫猪双全,内里外挂护身,上有长辈呵护,下有萝莉念叨。
这小日子过的,真是有声有色,有盐有味,一天更比一天好。
就是这税交的真是心疼啊。
整整两成!
想到这里,李焕心中着实有点不爽。
普通人家,除了要交给朝廷的秋税,还有地方性的商税,田租.......好不容易打点野货,还得给这些民间势力交抽子。
这日子过得......李焕眼神幽幽,手指忽然哒地一下捏住铜钱。
一上一下揉搓上面铜锈。
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啊,有句话怎么说,莫道石人一只眼....
“让开!让开!”
李焕却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吵嚷慌乱的喊叫,思绪被打断。
“快快快!先去个人喊齐大夫过来!!”
“血止不住了,咋办,咋办啊!”
“布!布!别愣,快给我拿块布.....唉真他妈笨,你先把老薛肚子堵上啊!”
小个男人双手满血,颤着声回答:
“堵不住啊,到处...都在漏.....”
几个男人的喊叫混在一起高高响起,霎时冲淡了之前的安宁,光是听都能感觉到话中的惊慌焦躁。
李焕抬头看去。
三个披毛裘带箭筒的中年男人抬着一个已经无力挣扎的健壮男人,正在道上拼命狂奔。
所有人都赶忙避开。
他们慌乱无措,血从健壮男人的断腿处一股股地涌出来,染红了三个人半边衣襟。
李焕目光落下一扫,眉头轻轻一扬。
被抬着的男人身高健硕,肌肉虬结,肚子却破了个大洞,伤势恐怖,正随着呼吸艰难地一胀一缩。
一截污色的肠子从里面滑脱出来,被男人颤抖的手紧紧抓握着。
他汗如泉涌,脸色苍白如纸。
等那几个人裹着血腥味一路风也似地远去。
道上的乡亲们面带惊色,立刻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压低的讨论声顺着风灌入李焕耳中。
“咋回事啊,老薛怎么遭这么大的罪?他可是咱们县最好的猎户啊!往年最生猛的熊虎都打下过几头。”
有凝重的声音回答:
“听说他们是在铜山遇到精兽了,从水里出来的,只露个头就有三丈长,一口咬断了老薛的腿,肚子是被前爪顺手划开的。
其他人步程慢点都在后面,冒死上去把人给抢回来了,跑得还算及时,那东西也没追。”
他声音重了一下:
“也就是老薛能撑撑,换个人这会儿都该定棺材了。”
先前说话的人打了个寒颤,心也揪起来,干巴巴问:
“老薛.....能救得回来么?”
都是上山讨活路的人,看到这一幕难免心有悲切,想到自己的未来。
老薛可是县里顶好的猎户,人也仗义,人缘没得说。
“五脏魄所心天宫,肚子破了都是小事,里头脾肺被戳烂了才是大麻烦.....
后面那人说着话声音更沉,沉默一下,挥着袖,轻叹一口气:
“我看这次悬了。”
李焕瞥了说话那人一眼。
是个看起来有点文绉绉的中年男人,气度温和,站得笔挺,一身浆白的麻衫,像个教书先生。
李焕伸手一拨,空气中浓厚的铁锈味如雾盘转着,根本散不开。
他开始思索:
精兽?
水里的大家伙,在铜山上的哪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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