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临漳县有一条好汉,姓陈名达,因他爱枪棒,能纵跳,行事无甚禁忌,人皆唤他作跳涧虎。陈达家本不是上户,他无甚营生,又不尊法度,乡人皆避他,陈达无奈,只好行走四方,将高就低,随波逐流,只图托寄缘法,再谋进取。
这日陈达行到一处,翻过了一小岑,猛见岑山之下生出重重茂林,陈达细细看去,见这林场目不可尽,树下万叶荡如烟,林端千枝摇似海,陈达心中大畅,赞道:“端的好大林场。”又见林前有条路径入将去,暗忖:“人唤我作虎,怎可见林而不入?且游他一游。”便结束了一番,径下岑山,入那林去,却见两个人歇在一块大石上,一旁摆着斧锯。那二人见了陈达,只是看他,陈达自顾前行,一个短髯汉慌忙道:“你这客人,且不要入去。”陈达道:“汉子,你何故阻我?”一个黑汉道:“非是俺阻你,这湷树场中近年颇有些尴尬,俺二人只敢在林外做些勾当,入去便坏了性命。”短髯汉道:“前番已有数个客人不见了踪迹,报官非止一二遭。”陈达道:“只此说,定是虎豹噬了去。”那二人齐叫:“俺这周遭有三禁忌,当头的便是大虫,你这厮汉恁的不晓事。”陈达笑道:“我便唤作跳涧虎,却有甚鸟禁忌。”黑汉、短髯汉听陈达乱说虎字,慌得仆地,口念入山六甲咒。陈达不去理会,径入林去,黑汉、短髯汉在后呼喝,只是不敢入来。
陈达一路走一路张,见林中溪流漫布,白石风流,嫩草酥酥,时花点点,好一番景致,心中不由猖炽,叹道:“早不曾携得酒来,若吃他几杯岂不是妙。”又走了一程,不见了路径,眼前现出两个土丘,土丘上不生花草。陈达便登上那土丘,见土丘下面生出好大池沼,许多柳树生在水中,波内族鱼溶涌,梢头群鸟起落。陈达暗忖,此处之妙真个说不尽。
陈达看了一番,却是无路径,便举步下了土丘,指望寻个路径,忽觉双足深陷,暗道不好,用手中锥枪向前撑去,谁知竟如刀点豆腐,无借力处,益发陷了下去。陈达忙撇了锥枪,去卸身上包裹,忙乱间却卸不脱,一番忙乱,已是齐腰。陈达不敢再挣,四下觑看,只是无人,便暗暗叫苦,无奈只好向后仰倒,分开双臂,虽阻了沉陷,只是出脱不得。如此困在泥沼中一个时辰,忽见一大一小两个花鹿走来饮水,看陈达陷在那里,便不敢来,立了多时,终耐不得口渴,一步一停走将来,到水边饮水。两个花鹿方立定,忽地向泥沼上奔去,却见乱草中一抖,闯出一只斑豹,两个花鹿只跳得几下,便没了踪迹,斑豹见花鹿逃了,便踅身来看陈达,陈达思忖,若这畜生来吃我,却怎是好。却见那花豹不敢入泥沼,只在泥泽外盘旋,口中发出雷音来,陈达也吼将起来,一人一豹便在那里对峙。
那斑豹徘徊久了,便卧在土丘下,用那爪拨弄花草,自耍一番,又来陈达周遭盘旋,忽纵身一跳,上了一株柳树,附在树干上看陈达,陈达见柳干被它压低,梢头离头顶不过三尺余,心中大喜,便佯作不支,垂下头去,口中哀哀叫,那斑豹被陈达撩拨起了捕猎心,便一步步爬将来,陈达便半合了眼,那斑豹见陈达不动了,忽的一蹿,探出利爪抓在陈达肩上,向上一扯,陈达大喝一声,借力从泥泽中跳了出来,探手勾著柳干,悬在半空中,那斑豹吃了一惊,缩了爪去,只见陈达肩上包裹被斑豹抓破,包裹内几吊钱与几个蒸饼掉落下去。那斑豹忙踅身上了高处,看了一时,兀自不舍,又下行几步,探爪来抓陈达,陈达一躲,手上发力,拧腰骑在柳树上,那斑豹见陈达上了树,便自慌了,向后退步,那柳干禁不得这几下搓弄,从中断折,这斑豹便坠了下去,落在泥泽上,它也知泥泽厉害,兀自打了个滚,向土丘上纵去,这泥泽虽柔软,却挡不得它轻快,只见那斑豹一道烟去了。
陈达暗道一声侥幸,虽是这畜生要来吃俺,若无它来我便丧生在此,失却几吊钱却不打紧,护腹内尚有两锭大银,只是没奈何失落了锥枪与蒸饼,又不知路径,却如何是好,想了一想,终是无计,便向树上攀去,攀到高处眺了一眺,远远见二三里之外,似有屋宇,只是不知路径,陈达跳下树去,这番不敢造次,便折了一枝,扯出腰间解手刀,削刮成了一条光棒,权作探路护身,绕回原处,果然见了一条岔路,便沿路行去。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