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玉芳推着四轮的竹条制的婴儿车,上面铺上付阿婆做的柔软棉褥,柳江月放在上面,最后压上一层小被子,车把上挂了四十多个鸡蛋,开始了五六里的行程。

土路上坑坑洼洼,像是横倒的柏类展示着它的苍老与厚重,诉说着它的岁月与坚韧。路边的杨树直立挺拔,似站岗的哨兵,经受着寒冷与苦涩。玉芳再怎么小心,也是轮轴吱呀,车身狂震,她的手都麻了,为了不惊着江月,她哼唱着童谣:“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口唱大戏。接闺女,请女婿,小外孙子儿也要去,剩下大外孙不让去,大外孙不愿意,气得大外孙放仨屁。”一遍又一遍,直到她们过了桥,来到柏油马路上,虽然不像土路一般崎岖沟壑,但挖掘机、货车等的蹂躏也使平坦的路上生出凹陷,玉芳左拐拐,右拐拐,躲避那处处疤痕。

近了,看到那土胚堆砌的迎门墙,就知道家近了。玉芳停下车开了门,推车入门,一只体毛深黄,耳尖尾尖通黑的狼狗,激动地跑来迎接,几声粗壮的“汪汪”声,又几声“嗷呜”声,未见人时狗胆壮,疑是路人门前过,奔跑识味狗心虚,原是主人来探亲。“爹,娘,我回来了!”玉芳清脆地喊到,毕竟从大门到屋子是一个篮球场的场面。张明远和玉芳弟弟张松冰在木匠屋里忙着赶制木活儿,锯木机工作着,竖着的圆形锯齿亲吻着奇形怪状的木块,墨斗画的线加以引导,木块变得笔直、苗条。张松冰在一旁双手推着刨子,黄杨木粗糙的木渣被渐渐抚平,用食指触之,光滑平整,阿冰很是满意。由于机器声太大,两人又认真工作,自是没有听见叫声,直到玉芳推着江月经过那扇门,张明远还是一丝不苟着摆弄着木头。

玉芳的母亲桂花儿听见了,赶忙小跑出屋门,迎接闺女和外孙女。她和蔼可亲,笑容满面,就似她的名字——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留香。“哎呀,终于到了,我早早做好饭等着你呢!我抱抱孩子吧!不知道认生不?”玉芳的妹妹秋香也尾随着桂花出来,看到姐姐,甚是欢喜,赶忙伸手开门,先让母亲和姐姐进去。

“这孩子眼睛像阿亭,又大又圆,跟两颗黑葡萄似的!嘴巴像你,嘴唇厚的像两根香肠!耳朵小,也像你……”桂花儿仔细地端详,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细数着哪里像玉芳,哪里像阿亭。“我也想抱抱,她看起来好乖!”说话间,江月已经落到了秋香的臂弯里,或左右摇晃,或头由远及近,碰碰她的额头,又速速离开,玩的不亦乐乎!江月也被逗乐了,咯咯的笑,露出了两排粉色牙龈。

“玩够了吧?快点放下孩子,喊你爸和你哥吃饭啦!”秋香听令一溜烟儿跑去了。“玉芳回来了!快让我抱抱小外孙!亲亲我的小外孙!”张明远渴望的眼睛里闪着光。“你们俩先用笤帚扫扫身上,脏死了!洗洗手再抱!”桂花儿责备着,自己转身去了厨房的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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