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刀拽起鹿昆往洞口急奔,在人与乌的两难抉择中他毫不犹豫选择了鹿昆。鹿昆拼命挣扎想要突破玉刀的束缚,声嘶力竭的不舍吼叫直击众人的灵魂,几次挣脱都被玉刀及时制服。情急之下,鹿昆似乎明白了什么,抡起龙槌急切地敲响了龙鼓。鼓声阵阵,听上去像是对三足乌发出的深情呼唤,又像是诀别的永言,他多么希望在魔虱群攻中这只相伴一生的战友能安然脱困,那怕伤痕累累。
大家都奔出洞外,只有三足乌和断魂赞不见踪影。早已等候多时的支观立马让三足乌驼了祖劫和米一升上高空,便毅然留下,和其他人一起在冰宫门外等待三足乌的归来。
大家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鹿昆想过让其他两只三足乌进洞驰援,又担心被魔虱团灭,终于还是不再冒险。
黑暗的冰宫内时时传来沉闷的咆哮,就像一颗颗炮弹轰在每个人的胸口,听着声音,让人心绪不宁的同时更多的是逐渐沉沦的渺茫奢望。大家都有冲进去再战的冲动,但情势和理智在敦促着每个人必须保持冷静。如果人员再出现损伤,团队战力势必又要弱上几分,到那时何以渡劫何以战龙。
咆哮之声仍在继续。
上古神兽三足乌,岂能轻易就死。
魔虱虽众,又有母虫指挥,自然众志成城。但三足乌的翅风嘤声乃为当克,广翼有可横扫千军之力,嘤声有可刺破魂灵之量,巨大如磐的锐利脚趾还可胡乱踩踏一番,如此较量,岂可蹴就成败。
可以想象,孤军奋战的三足乌被群虱围得水泄不通,三足乌就会发出阵阵嘤声,不断冲击魔虱的神经脑海,令其头晕脑胀四处游走而不敢上前。这样两厢必然形成对峙,逼迫魔虱母虫变招。果然,魔虱母虫咕咕一阵叫唤,又令虱群在周围垒起虱山,不偏不倚堵住了出口,只要三足乌稍有懈怠,一声令下即可群攻而上。当此时,三足乌高举广翼,东奔西突,刮起阵阵狂风把虱山打散,无奈魔虱太众,散而复聚,如此往复,竟始终不能脱了囹圄。咕咕--咕咕--,魔虱母虫咕咕怪笑,当凄厉的咆哮渐弱,神勇的力量不再,伺机反扑的魔虱便会群跳而起,把钢针般的吸刺扎进三足乌的身体,吸血抽髓,直至神消形灭。正当它臌起蟹腿,翘腹成弓,欲要吹响最后的号角时,一只妖娆的罗刹冲进了虱群。它轻灵地跳在三足乌的头顶,哇哇一阵乱语,浑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怪味,一口骚气自口中吐出,三足乌闻了怪味,精神一抖两眼放电,霎时,金翅猎猎利趾灿灿,凄厉的咆哮不断穿墙越耳,令人毛骨具悚,魂魄离散。
良久,三足乌庞大的身形如狂风般突然从门洞卷出,继而身形如箭刺向高空,它狂扇着羽翼,翻卷不停,凄厉的叫声在四野回荡。青玉断魂赞匍匐在三足乌的背羽上,急迫得哇哇乱叫,也不知它在说些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想象,一乌一刹的靓丽身姿竟成了众人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美好。一些魔虱在三足乌的翻卷中从空中掉落,如若不是附着在雪白的防化服上众人根本发现不了,想要拍打,却被寒气凝结纷纷滚落。
玉刀轻念光明大乘正理诀,经咒之声飘荡入空,罗刹感念,使了手法,竟慢慢地迫使三足乌从高空飞落。刚一触地,三足乌伴随着哀鸣如山般轰然倒塌,粗壮有力的双腿再也没能支撑起高傲的头颅。
鹿昆赶紧上前,他死命地抱住三足乌的头,体味着来自三足乌心灵的一丝不舍和渐趋冰凉的体温,终于抑止不住内心的悲痛而痛哭流涕。
又一只三足乌,被独龙寨同胞视为珍宝的三足乌就这样轰然消逝,消逝在莽莽昆仑的三雪山,消逝在战天斗地的搏斗中,更消逝在众人久久难平的怀念里,壮烈!无畏!多少年以后,盘玉二人重返独龙寨,当看到三足乌的种群再度兴旺时,今天的一幕便会闪现脑海,在感叹的同时,更多的是由衷的祝福。
众人不明就理,刚才还好好的三足乌为何突然倒毙,个中原因只有玉刀清楚。回想鹿昆和三足乌破佛入洞时的情景,一人一乌当时便抱了向死之心,在情势危急下,是三足乌为大家争取了逃命的时间。虽然三足乌神勇非凡,终究是独木难支,在即将遭受虱群吞噬的关键时候,青玉断魂赞给了它最后的力量和勇气,不然定当命殒洞窟,尸骨无存。玉刀记得很清楚,当初青玉断魂赞就是靠了散发的体气使雪豹疯狂颠躁听命行事,一旦体气失效,回复本来,或元气大损,或力竭身死。他看着眼前的三足乌,虽心痛似绞却再回天乏术,感念着三足乌的种种美好,不免湿润了眼眶。
他上前安慰着鹿昆,说三足乌死得尊严,起码留有全尸,大家一起可以好好的把它埋葬,就让它留在大家的心里吧。
冰宫的大门早已关闭,魔虱的身影被堵门内,变回狐形的青玉断魂赞依偎在玉刀的身旁。另两只翱翔于天空的三足乌飞临驻地,伴随声声凄厉的哀鸣,不断用尖喙摩擦着已死乌体的翅羽,哀惋伤情。鹿昆起身,看见赤狐在旁,温暖的脸色不免荡漾,他轻抚赤狐又喃喃自语,温馨感人。众人伤感了一阵,选了个地方把三足乌埋葬。
三乌失了一乌,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挤在帐内吃饭不香,说话更少,每人各怀心思,就等着哪个不知趣的家伙先开了尊口。米一看情况不对,心道这还了得,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还怎么继续?他走到祖劫身边,二人嘀咕了一阵,便拍了巴掌让大家围拢一起,因为他要说话。
“大鸟神勇,虽事出有因事发突然,但发生在今天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感谢鹿昆,感谢三足乌,就让它的死化为我们前进的动力吧。”米一煽情地说道,“现在的形势对我们有些不利,祖劫大师和刀哥有伤在身,又折了一只英勇的大鸟,大家都说说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上官说,如果有些炸弹枪械之类的硬货,我们不至于这么狼狈,三足乌或可保全。
“短视之见。”盘龙站起,眼色中充满坚定。“我们要寻找的东西何其珍贵,不是要毁了它而是要想办法保护它。虽然炸弹杀伤力强,但它的破坏力同样强,八珍都是千百年长在石围中的奇珍,自然形成了微妙而脆弱的生态,你这么一炸生态势必被破,那还怎么生生蕃息?这就是我一直极力反对用强的主要原因,要不然五毒山、天狼洞、化虣渚扔他几颗炸弹不就完事了,又何必生死以对呢。”
哥哥诶,你说的是没错,但像这种邪魔之地总是可以炸炸的吧?总不至于炸了这里,会影响到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冥眢龙鳞吧。
“那谁说的清,谁敢保证没有影响,谁敢保证?”盘龙有些激动,但始终平和着语气,针锋相对没必要伤了和气,“说不定这两者之间就有那种神鬼莫测的联系,只是我们还不清楚而已。再说把东西炸了后来者怎么办,还如何建基地搞开发。这样做无异于竭泽而渔。”
上官撇了撇嘴,见没人帮腔甚是委屈。我就是说出点想法,大家听着便是,哼。
“好了,这个话题我自有决断。”老米一摆摆手算是止住了二人的对呛,“现在的形势对我们不利啊,不备点硬货心里不踏实,这样吧,等我们商量好确切的线路后,小龙和鹿昆辛苦再跑一趟,可以直接把装备送达指定地点,不过我有言在先,炸弹之类的东西只能由刀哥、支观和上官持有和保管,其他人就免了,像枪械之类的可以人手一支,我和大师就不要了。”说完笑眯眯地又补充一句,“枪都会打吧?如果不会,就让刀哥临时培训,我只要求一条,千万别伤了自己人。”
哪能呢,鹿昆说,枪谁不会打?我们都参加过民兵训练,就看是什么枪了。卡杰布和熊皮点头。
米一的这招确实管用,刚才还蔫不拉几的众人复又露出欣喜的颜色,在战力受损的情况下许以外助绝对是一剂强心针。
在他看来,盘龙和上官的建议都没错,错就错在形势有变。像祖劫虽有神功,但年高身伤,如遇危急最多自保有些余力,刀哥的战力已大打折扣,使不出君临一切的云笈咒怕是不行,三乌死了最大的一只不啻于雪上加霜,种种情况叠加,想要继续确实艰难。但又不能打道回府,再过个一年半截等祖劫伤好玉刀回元,祖劫等不起,他也不想等。好在其他人战力犹存,加以外力辅助必能一鼓作气。
丰富的实战经验告诉他,做事不能墨守陈规,情急从权以变进变才是成事的关键。既然两人都有道理,就不能伤了两人的和气,用之限之才是中庸之道。
“其实老卡确实是个不错的向导,接下来的路异常凶险,虽然合约上权责两明,死生自负,但我还是不想你出现意外。”
“教授是想赶我走?”卡杰布被米一陡转的话锋震惊到。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米一毫不遮掩地回道。
卡杰布神情呆滞了两秒,用乞求的眼神望着米一坚定地说:“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想留下。”
“想清楚哦。”上官戏笑。
“我想得很清楚,能跟着你们同生共死也是爽事,带上我保你物超所值,绝不累赘。”
话都说到这份上,同意吧,众人默语。
盘龙无话,他两眼盯着米一,听着听着神情转缓。他当然知悉米一的用意,但仅让玉刀三人持用炸弹有些不解,他想问又不好发作,总不能让米一下不了台面。事后玉刀说出了原因。玉刀说,米伯担心你和鹿哥都是忠实的生态环保主义者,到时这也舍不得炸那也舍不得炸,留了炸弹在手上没多大用处,不过你别担心,你说炸哪我就炸哪,我听你的。
米一见问题解决,笑容灿烂。一旁打坐的祖劫突然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又合上双眼像刚才一般不发一言。众人都唰地看向他,满溢沧桑的脸颊是那么的慈蔼安详。
“还是要感谢鹿昆和三足大鸟啊,没有他们,我们的设想再好也是不能达成。想想在这崇山峻岭之中,任你有飞天的本事也做不到在空中往返自如。”听米一如此说,鹿昆微微含笑点头,自豪的表情仍未能掩饰住流露在外的一缕悲伤。“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扎吉盘陀寺的冰宫,洞窟中八画壁的内容大家也看得清楚,我们的目的志在三雪山,怎么去到这个地方请各位畅所欲言。”米一说完起身拿了些灯影牛肉干出来散给在座的人,嘴里嚼了一块提醒道,“不用着急,有什么说什么,话不在多贵在有用,哪怕有一顶点的启发也是好的。”
“我有话说。”卡杰布像小学生一样举起手,想要站起身来被米一按回了座位。看来这个向导有话要说。“三雪山的确切位置我是知道的,由于深处那棱格勒峡谷所以才一直未敢涉足,所谓的冰宫在我们的记忆里就是个传说,现在冰宫被我们无意间找到,把两个位置进行比对,冰宫位于三雪峰西,按一比五十万的比例尺计算,距离不过三十几公里,可以说近在咫尺。”
距离不会有错吧?有人问。卡杰布说,这是我们的专业,一般的误差超不出一公里,不过从冰宫去三雪峰的路是没人知道的,毕竟三雪峰从来没人去过。
“这不是问题。”鹿昆接上话茬,“有乌在手还怕找不着路,只要我带上地图,保证一天之内把行进的方向和大概的线路摸出来。”
“太好了。明天一早,你和卡杰布,支观和熊皮一起去完成这项工作。”米一立刻吩咐道,“尽量避开险要的山地,哪怕多走点弯路也无所谓,确定好适合扎营的地方,还有物资装备要接收。这项工作完成以后,小龙和鹿昆便可安心准备物资,到时直接飞凌宿营地,我们在营地等你们汇合。”
五人点头应允。
“也许我们都漏掉了一个天大的好处。”玉刀猛然提醒道。哦,大家都不名所以。“卫星电话在地面上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在天上却不一定,如果真是这样,完全可以在天上办公,这样一来情况就能摸得更清楚,线路也能确定得更准确。”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眼前的好处差点让它溜了。哈哈,好事。”上官一拍前额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准备物资的事不用跑了,飞到高空打个电话不就解决了?”
“你的脑子始终转得最快,可我想盘哥哥不一定喜欢这样。”
“你不是说这是天大的好处吗,有好处却不用,怎么想的。”
“我想的是,如果突发恶劣天气,岂不搭上别人的性命。再说,这么大动干戈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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