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种菜一边写书,好一番闲情逸致。但写书是需要专注的,需要长时间伏案工作,而长时间的伏案,对于一个重度尿毒症患者来说并不合适,有可能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那是一个十二月初的夜晚,我连续写作超过六小时,想去睡觉的时候,感觉站起来十分困难。我知道,这是长时间坐着导致两腿僵硬。等我艰难地跌跌撞撞走到床沿的时候,倒了下去,准确说是跪了下去。跪下去的地方,刚好够我的双手靠在床上,具体说是两手臂的肘部支撑在床上。

这种姿势,对于正常人来说不算什么,只要肘部稍微用力就可以站起来,至少可以顺势滚到床上去。但我是个病人,重度尿毒症病人,四肢十分无力,何况连续坐着写作六小时,体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努力了好几次,都无法起来,无法将自己弄到床上去。你可能难以相信这是真的,打个比方你就明白了:你身强力壮是吧?现在要你飞起来,像一只鸟儿一样飞起来,你飞得起来么?

幸亏这是十二月初,气温不是很低,身上的衣服也还没有脱下,一时不会被冻坏。我想,刚才工作吃力了,先用肘部支撑在床上休息一会儿,马上就会凝聚足够的力气。于是,便稍稍安心地开始深呼吸。这时候,卧室的灯已经熄灭,我在黑暗中耐心地等待着自己感觉上略为好一点,就爬上床去睡觉。没想到,跪在床前的姿势似乎很舒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几时,又或是在梦里,觉得我的腿膝盖以下的部分不存在了。我惊醒过来,看见垂下的窗帘的缝隙里透入了微弱的城市的光。我急忙去摸似乎不存在的腿部和脚掌,发现它们都在,但是摸到哪里哪里都没有知觉。当我去掰小脚趾,发现只要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把它掰下来而毫无痛楚的时候,我觉得出事了。

我试着爬起来,但此时腿都似乎不存在了,又怎么爬得起来?我试着呼救,但我这房子的隔音很好,我又是在上下两层的楼上,与邻居没有相邻的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还是等天亮以后再说。这样,我一边无奈望着窗帘的缝隙里透进的微弱的光,一边灰心地继续跪在床前,瞌睡是彻底地逃走了。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天色亮了起来。朦朦胧胧中,我望见我右手侧的床也就是床尾部,有一道高三分的栏杆,我的手刚好够得着。我便去拉,想顺势把自己的身体拉起来,但下半身无力,几次都失败了。灵机一动,借助栏杆反方向一推,居然把自己推到在地。这时候,两条腿算是被解救出来了。后果会怎么样?也不是这个时候考虑的问题。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倒在床前的地上和衣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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