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李十针（I）

真正让我惊恐的是，当上午九点钟左右醒来，两条腿的膝盖以下部分还是毫无知觉。心慌意乱之际，我寻找我的手机，虽然暂时还不明白应该给谁打电话。我的手机在充电之中，我常用的充电的地方有四个：两个卫生间、卧室、办公桌的电脑。我开始艰难地寻找，两条腿不能用了，只好爬。

我勉强用上肢的力量，依靠肘部接触地面，爬着去寻找我的手机。卧室里没有，卧室的卫生间里也没有。我倒着爬下跃层的三级台阶，也就是把不能用的双腿置于前面，依靠肘部的力量反着爬，爬到另外一个卫生间，也没有。继续爬到电脑处，没有。只好下楼试试，又倒着爬下十八级楼梯到楼下，还是没有。

爬回来到楼上，寻着电话机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手机响了，原来在卧室的卫生间里。因为我是爬在地上的，海拔不够高，所以先前没有看到手机的所在。思来想去，别人没有我家的钥匙，这种情况下去打扰同事和领导也不好意思，只好给老家打电话了。好在老家也就是三个小时的车程，下午一点多，家人赶到了。

120用帆布软担架把我抬下家里的楼梯的时候，离我摔倒近十二个小时了。此后，我在同事和朋友家分别放了两把家里的钥匙，以备不时之需，日后还真能用上。到得医院的急诊科，刚从急救车上下来，有医生来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回答了。医生又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我眼前乱晃，“这是几？”“一”，我答道。我明白，这是在测试我脑子有没有摔坏。

“他是机械性压迫导致的肌损伤。”我听见医生这么说，然后就不见了他们。我被弄到一张看起来是临时的一张病床上，有护士来量血压、安装实时心跳仪之类的，然后护士也不见了。一直到了夜幕四垂，虽然急诊大厅人山人海，依然没有一个医生和护士来理我。这时候，我的双腿依然没有知觉，更加不要说移动一下了。

家人找来一个护工，二十四小时服务的。这个护工非常负责，不断在我的小腿上轻轻地敲来敲去，整个夜晚都是如此，直到第二天上午我离开这个噪杂的该死的急诊大厅去住院。后来，也就是住院八天后，我才知道这个护工对我的敲腿，是唯一有效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