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都城里的大人物,这等规模的殒火之灾,居然只死了三人。”瘦高男子心中赞叹,又觉得这么写似乎有些不妥,于是开口问道,“先生,这是否有些简短…”
当他抬头之际,季先生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只得暗叹两声高人做派。
只要大意符合就行了吧?他舔了舔嘴唇,眼中亮起了几点光彩,开始奋笔疾书。
明明是夏日,北荒深处却呼啸着凌冽寒风,焦土在不远处被雪原截断,两片接壤的土地好似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浪涛激拍海岸的声音隐约传来,对峙着的两道影子分别矗立于焦土和雪原。
月光下,那是一头难以名状的巨大生物,布满利刺的两条腿和长短不一的四条手臂随意地从满是鳞片的躯干上长出。大约是头的东西,前后都长着扭曲的大量器官,难以分辨各自的作用,三支螺旋状的角毫无规律的插在这颗脑袋上。
邪异的模样根本不符合半点造物的规律,像是疯子酒后肆意挥洒的产物,诱人堕落和癫狂。
这怪物在和什么对峙着,祂咆哮着,吼着无法理解,只能令人发狂的声音,宣泄着怒火,不及祂最短胳膊大的人类居然敢无视祂这伟大的存在!
怪物两条腿上的尖刺燃起黑色的火焰后猛地发力,北方的雪原发出了悲鸣,白雪霎时消散,黑色的大地坍塌了一片,诡谲的身影撕裂了空气,嘶吼着向前冲去。
“捡到了两个有趣的孩子,”身形凝实的季先生还在梳理着脑中刚刚传来的记忆,他伸手掐算着,没得到一点线索,兴致又高了几分,“那把刀鞘?”
晦涩音节,意义不明的咆哮声就这么打断了他的思考。
季先生轻翻了一个白眼,身上的约束解开了三分,玩了那么久猫捉老鼠的游戏,这伪物看来确实没有同伴,就成全它迫不及待找死的心愿吧。
偌大的恐怖笼罩了怪物,有幸体验到了已经忘记的情绪,丑陋的狰狞笑容顿时被收起,扭曲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着,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
逃,快逃,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再也顾不得屈辱,它立即放弃了那引以为傲的站姿,重新变成了一条逃命的丧家之犬趴在了地上,六条腿都传来了骨头的悲鸣声,用最短的缓冲距离改变了冲刺的方向,试图逃离身后追逐的死亡。
它想起了耻辱的过去,想起了生命层次碾压的差距,昏暗的房间里,黑袍身影肆意地在它身上做着各种恶行。
它千辛万苦才逃离了那处噩梦,它历经生死只为了变强后朝对方复仇,它绝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怪物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躯体,皎洁的月光透过一个完美的圆形缺口洒在了黑色的焦土之上,脑后的几只眼睛看见了那令它畏惧的白色身影正拿着一颗不规则的晶体对着圆月端详着。
无力再向前奔跑了,以前它好像在树下捡过扇形的黄色落叶,周围那些人影好矮小啊;更久以前,云雾缭绕的地方,祂又在做些什么,想不起来了。
一直燃烧着的愤怒,暴虐,贪婪和其他说不清楚的东西,终于熄灭了。
他不再抗拒,解脱地闭上了所有眼睛,庞然大物的倒地声在焦土与雪原间回荡着。
季先生看着手中驳杂浑浊的晶体随着躯体一起开始了消散,抬头望着玉盘似的圆月。
“人造的堕神,还真是,难以置信。”
……
陈月白已经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睡这样一个好觉了,虽然是夏日,屋子里没有丝毫的炎热,她突然坐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紧绷的弦又立马松了下来,拍了拍小脑袋,在瞎紧张些什么…
打瞌睡的侍女听到了声响,立马清醒了过来,拿着一套崭新的衣物走向了床边。
“小姐请更衣。”
陈月白感觉到这没见过的姐姐对自己的态度客气得有些拘谨,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一番拉扯后,陈月白还是在侍女的帮助下完成了洗漱,杂乱的头发在对方手下服服帖帖,镜子里精致可爱的女孩除了过分瘦削,有了点富家孩子的模样。
打着伞的侍女带着她走过了走廊和装点着绿植与鲜花的院子,陈夜正在一张八仙桌上和昨夜见过的瘦高男子吃着早餐,瘦高男子看到陈月白走了过来,和蔼地向她打了声招呼,让她也坐下来吃饭。
看着不知所措的陈夜和过分和蔼可亲的男子,她不自在地坐了下来,拿起了就近的馒头小口吃了起来。
侍女蹲下身,轻声在男子耳边说了什么,退了几步,和其他下人一同恭敬地伺立在一旁。
看着一言不发的兄妹俩,洗干净之后长得还真挺贵气的,即使是比起上面偶尔来巡查上官的子女,长相方面也没得说。只是这干啃馒头的模样,到底是两个没啥见识的流民。
羡慕和嫉妒之情涌了上来,两个小泥腿子,有一副好皮囊就算了,怎么就被京里来的大贵人看上了呢。他兢兢业业小半辈子,也就当了个县丞,眼前这俩不用多少时间,就会成为高不可攀的存在。
“那个,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陈夜放下了馒头询问道。
“不必那么拘礼,叫我于叔就行。”于广洋亲切地回答道。
“于…叔,先生他去了哪里?”
“先生早上来过府里,见二位还没醒,又不见了人影,可需要我差人去城里找找?”
“不必了,”季先生拿着几张宣纸缓缓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于广洋,“不愧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文笔不错,县志上还是按昨日说的写罢。”
“衣服的钱。”季先生从袖口摸出一枚银锭,放在了桌子上
“用过早点就走。”他随意地擦了擦北面的长凳,坐了下去,读着手中的东西。
“下官明白,这只是练手之作,自娱自乐,自娱自乐。”
陈夜用余光打量着正对面的季先生,昨日风轻云淡的先生,现在有些狂放,身影亦有了真实感,不再像是飘渺的水中月。
兄妹俩礼貌性地和于广洋道了别,乖巧地跟季先生身后走出了府衙,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先生您是打算收我们当弟子吗?”陈月白抬起了小脸,眼中闪着光芒。
季先生驻足转身,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随后摇了摇头,“带你们去找一个会算命的人。”
头上的手在这六月显得有些冰凉,陈月白耷拉下了小脑袋略显失落。
“是要去京城吗?”
“哦?”季先生有些惊讶,看向了少年,“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额,猜的…”
“那你猜对了。”
坐落在此地的建筑,比起府衙还要宏伟不上,两根红底描金的门柱立在两旁,右侧墙壁绘着一头墨绿色麒麟,左侧则是一头未曾见过的龙首绿发四足走兽,一块描金匾挂在大门正上方,上书“北离书院”。
“见过先生,”门口的青衣童子见到季先生出现,快步走下了台阶,向他作了个揖,“院长吩咐过了,请您随我来。”
阵阵清脆的朗诵声中,三人随小童过了大门与廊桥,走进了一处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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