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阿华跟杜邦是一个村的同年佬。

他们一起读的小学，一起上的初中。中考时，阿华填了另外一所高中，就没继续跟杜邦同学了。阿华就读的那个高中，有个画画比较厉害的数学老师，姓陆，年纪不大，名气不小，很多学生都成了他的迷弟迷妹，阿华就是其中之一。

阿华从高一入学开始没多久就成了陆老师的迷弟，这事情阿华跟杜邦说过。阿华说：报名那天就看到校门口的宣传栏里贴着个喜报，报的是陆老师获得了省级青年书画比赛金奖。阿华说：其实当时对面的宣传栏里还有上届学长考进了清北复交的喜报，但我就只对陆老师的获奖记忆深刻。可能是因为喜报边上还贴了几张陆老师的绘画作品，把从小就喜欢画画的我迷住了吧。

阿华说这话的时候，三个人在一起喝酒。杜邦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没急着说话。大米则当场就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阿华你这种情况，就是常说的“各花入各眼”，你喜欢的东西，它才会入你的眼，上你的头，关你的心，很正常。你做错的地方，就是对画画这件你喜欢的事情太上头，忘记了读书其实更重要，书读好了，考个好点的大学，你会有更多的时间、更好的条件去画你的画。你看陆老师，他也不是美术专业的吧，也只是自己喜欢，是自己有天赋。他读的师范大学，师范大学重视学生的艺术修养，有各种才艺的培训，有写字画画的氛围，他还不就是因为在师范里找了个好师傅？

当然——大米说话其实还是比较严谨的，他停顿了一下，继续他的长篇大论——陆老师有天赋，这也很重要。你跟陆老师一样有天赋，但是你没有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你跟人去了深圳，服装厂的活，前几天我去表妹那边送车，在车间里看到了，流水线，一环催着一环，你不可能有时间来画你的画，可惜了。深圳五年，你挣了点辛苦钱，回来还是丢不下你的画画，开了这家书画社。我知道你晚上还经常在画画，可是你已经丢了好几年的时间，可惜了。

阿华没有打断大米的长篇大论，一边听他还在一边想，听完了他跟大米和杜邦汇报：大米这话，我听进去了。高中三年，我喜欢画画这是没错的，但我其实也有时间来读语文数学的。我是太放任自己的情绪了，画得不怎么样，却把自己当艺术家了，上课不听课，一天到晚拿个笔在那里构思、构画，完全把主次颠倒了。

杜邦笑笑，说：这是对的，是要有个主次。总有些事情，是我们必须要去做的，把必须做的事情做完了，再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对的。

阿华拿起酒杯，真诚地说了句谢谢，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