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郁兰兰会切上几片火腿肉或者腊肉放进饭盒,带到学校后与米饭一起蒸熟,一道香喷喷的火腿肉蒸饭或者腊肉蒸饭就这样做出来了。一开始,说好了由郁舜浩刷饭盒,但是郁舜浩干活毛糙,郁兰兰无法忍受刷完的饭盒还粘着饭粒,于是自己又刷了一遍,最后干脆不让郁舜浩刷了。郁舜浩饭来张口的初中生活,让全班男生十分羡慕,也十分忌妒郁舜浩有这样一位好妹妹。

当时,郁兰兰和虞茜琳是侍郎中学公认的校花双子星,也是许多情窦初开男生眼里的梦中情人。郁兰兰爱干净,几乎每天都穿不一样的衣服,标志性的装饰是大大的蝴蝶结。由于搭配素雅,郁兰兰的穿着从不显得花哨。相反,她留给人一种穿什么衣服都很漂亮的印象。虞茜琳喜欢穿那个年代流行的白衬衣和蓝色牛仔裤,秀发及肩,标志性的装饰是右耳鬓插着两朵小花。

上学或放学的路上,郁兰兰经常和郁舜浩聊起学校的“不良少年们”追虞茜琳的趣事。胆小的男生会写莫名其妙的小纸条给虞茜琳,胆大的男生会骑着自行车吹口哨问要不要载虞茜琳回家,浪漫的男生会摘一把栀子花放到虞茜琳的书桌,恶作剧的男生会把螳螂之类的昆虫藏进虞茜琳的书包……然而,类似的事情很少发生在郁兰兰身上,因为大家都知道郁舜浩是郁兰兰的“哥哥”,无形之间就有了一层保护。

男生是女生们永恒的话题,郁兰兰经常在课间和虞茜琳讲起郁舜浩的糗事。

“有一次,浩哥带着我去偷摘邻居家的葡萄。摘下来后,浩哥想把葡萄藏在裤兜里。你知道吗?葡萄特别大的一坨,裤兜太小,死活塞不进去,有一大半露在外面。浩哥说没关系,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在路上,简直是掩耳盗铃,哈哈~”郁兰兰讲着讲着,忍不住笑起来。

“后来呢?”虞茜琳问。

郁兰兰缓了口气,说道:“邻居早就发现了,还专门摘了一篮子送给我们吃。吃葡萄时,浩哥和我比赛吐葡萄皮,看谁吐得远,结果他把自己的一颗乳牙给吐了出去。浩哥一抹嘴巴,满手是血,他以为葡萄打过农药没洗干净,自己中毒吐血了,哈哈~”

“太好玩了!他以为自己中毒了?”虞茜琳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对,浩哥还让我去拿纸和笔,说要写遗书,哈哈~”郁兰兰笑着捂起肚子。

“写了吗?”虞茜琳好奇地问。

“没,毕竟少了一颗牙齿,浩哥很快发现血是从牙龈流出来的,然后他就开始担心牙齿是不是被他吃葡萄时吞到肚子里了……”郁兰兰继续说道。

“后来呢?”虞茜琳追问。

“后来,我和他一起找,在距离家门口很远的地方找到了他的乳牙。乳牙上还粘着一块葡萄皮,浩哥说他把吃奶的劲都用光了,所以乳牙才掉了,哈哈~”

这样的故事讲得多了,虞茜琳慢慢地开始羡慕郁兰兰有这样一位哥哥,对郁舜浩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郁舜浩对虞茜琳也有好感,但是,在他的世界观里,只会对一个女生好,那就是郁兰兰。郁舜浩心目中的恋爱就是像他父母那样在月老桥相会,然后结婚的那种。

有一次,郁舜浩去找郁兰兰抄作业。郁兰兰说有一道题自己没把握,于是郁舜浩随口便对虞茜琳说:“茜琳,把你的作业也借我看一眼呗。”

虞茜琳愣了一下,因为他与郁舜浩的关系并不熟稔。转念一想,自己是郁兰兰同桌,而郁舜浩是郁兰兰是哥哥。如果按同学之间的亲疏关系来排名,郁兰兰排名第一,那么,郁舜浩就排名第二。事实上,郁舜浩就是这么想的。

有了第一次,也便有了第二次。碰到有解法不对或者有疑问的地方,郁舜浩便跑来与郁兰兰或者虞茜琳讨论。这样次数多了,聪明的郁兰兰察觉郁舜浩醉翁之意不在于酒。

当郁舜浩再次来要作业本时,郁兰兰问道:“浩哥,你怎么不去找你同桌崔嵩?他成绩可比我和虞茜琳都要好呢!”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兄妹,郁兰兰的疑问早在郁舜浩的预料之内,当即说道:“崔嵩的交情哪能跟咱俩比。”郁舜浩话里有话,他没有说与虞茜琳的交情,但又似乎暗示了与虞茜琳的交情高于其他同学,包括他的同桌崔嵩。

显然,郁舜浩的回答不能令郁兰兰满意。放学后,趁四下没人,郁兰兰再次问郁舜浩:“浩哥,你是不是喜欢茜琳?”

“不知道,好像有点吧。”郁舜浩从不对郁兰兰隐瞒什么,于是实话实说。他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对感情的理解也是少年懵懂,他搞不清楚对虞茜琳的好感算不算喜欢。

“有点就是喜欢喽!”郁兰兰诧异地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吃醋,尽管从小到大她都视郁舜浩为亲哥哥一般,也知道郁氏同姓不通婚,但是内心深处仍然有那么一点点少女的情愫。

“喜欢是有点喜欢,就像我也喜欢你一样!”郁舜浩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了郁兰兰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郁兰兰赶紧转移话题:“我们不一样,我是你妹妹。你和茜琳是谈恋爱!”

“抄作业也算是谈恋爱吗?那我抄你作业为什么不算谈恋爱呢?”郁舜浩不解地问。

“就不一样,你抄我作业就是为了抄作业,你抄茜琳作业就是为了接近她,就是谈恋爱!”郁兰兰争辩道。

“照这么说,虞茜琳没抄过我作业,我是单方面地抄她作业,这是不是属于单向恋爱?”郁舜浩继续问道。

郁舜浩的问题把郁兰兰逗乐了,她咯咯笑道:“单向恋爱,哈哈~亏你想得出。要不要我去帮你问问茜琳?”

“不要,不要!”郁舜浩赶忙阻止,“要是以后她不让抄作业了,那我就连单向恋爱也恋不成了。”

“那就暗恋吧!”郁兰兰继续笑道。

“男子汉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郁舜浩拍了一下胸脯说。

“抄作业算不算是暗事呢?说真的,浩哥,我希望你以后自己做作业,不要再抄我和茜琳的作业了。”郁兰兰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郁舜浩知道郁兰兰又要劝自己独立完成作业,故意问。

“抄作业的问题,老师说过很多次了,自己做作业能训练我们的独立自主性,也只有自己写作业才能发现自己的不足。”郁兰兰再次拿老师的话来劝导郁舜浩。

“那有什么用?”郁舜浩不屑地问。

“那样浩哥的学习成绩就提高了呀!”郁兰兰说。

“学习成绩好有什么用?”郁舜浩不服气地反问。那个年代,社会上流传着一种“读书无用论”的观点,评价一个人成功与否,主要是看财富多寡。当时,红星机械配件厂招聘了好几名大学生,郁舜浩的父亲郁尧梁和郁兰兰的父亲郁尧栋一个没读完高一,一个没读完初二,却是厂长和副厂长。在郁舜浩看来,大学生也不过是给高中生、初中生打工的,没有什么了不起。

郁兰兰知道郁舜浩的想法,也曾就“读书无用论”的观点问过母亲芮秋雁。芮秋雁告诉郁兰读书有没有用,只有拥有博士学位或者更高学问的人才有资格回答。郁兰兰不懂,芮秋雁又补充说:“要评价有一样东西有没有价值,你首先得拥有它。如果你不曾拥有,就不可能做出正确的评价。”

郁兰兰把妈妈的观点向郁舜浩转述。郁舜浩听了觉得有道理,思考中忘了看路,一不小心踩到一坨猪粪。郁舜浩来路边,利用杂草蹭去猪粪,忽然觉得婶婶的观点好像并不成立。他对郁兰兰说:“刚才踩到的那坨猪粪我不需要拥有,也知道它对我没用,就像我知道学习成绩对我没用一样。”

“但是,猪粪是肥料,它是有用的。”郁兰兰争辩道。

“对农民有用,对我没用。”郁舜浩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

郁兰兰知道郁舜浩拿学习和猪粪相比既不恰当,也缺乏逻辑。此前,郁兰兰劝过郁舜浩好多回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这次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郁兰兰不想就此放弃,于是又对郁舜浩说道:“浩哥,如果你真的喜欢茜琳的话,就不要再抄作业了。”

“为什么?”郁兰兰的话让郁舜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因为上完初三,我和茜琳还要上高中,到时你不上学了,我们就见不了面了。”郁兰兰说道。

“谁说我不上高中了?我要上的。”事实上,郁舜浩不仅想过还说过“上完初中就不上了”,但是他没想过自己会见不到郁兰兰和虞茜琳,于是当即改变了想法。

郁舜浩的表态正合郁兰兰的心意,说道:“高中不是想上就能上,还要参加中考。”

“中考?要考多少分才能上高中?”郁舜浩原本对学习并不感兴趣,以为上学这件事情是想上就能上的。听郁兰兰说要参加中考才能上高中,忽然有点紧张,如果考不上的话,他这个当哥的就会显得有点窝囊和无能,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郁兰兰看出郁舜浩的担忧,安慰他说:“浩哥不用担心,从往年的升学情况来看,我们1班的同学都可以考上高中的。只不过,高中也有好坏之分。”

“高中还有好坏之分?”郁舜浩追问。

“对,学习成绩优秀的去郁江中学,学习成绩普通去郁江二中或者三中。”郁兰兰说道。

郁兰兰的话实际上是告诉郁舜浩他将只能考上郁江二中或者三中,而全校排名第二的虞茜琳自然会考上郁江中学。

“那你能考上郁江中学吗?”郁舜浩试探着问郁兰兰。

“不一定,最多的时候侍郎中学有16人考上郁江中学,最少的时候只有8人,我现在排名第10,不好说。”这些事都是芮秋雁告诉郁兰兰的,目的是希望她学习不要松懈。

听郁兰兰说需要排名前8-16名才有希望考上郁江中学,郁舜浩顿时泄了气,说道:“那我就考个二中、三中算了,反正都在县城,大家还是可以见面。”

“我妈说,初一到初三,成绩变化很大,现在的排名不能代表中考的排名。浩哥,你还记得吗?三年级时,你数学考过全班第一,说不定中考你也能考全班第一,到时上个郁江中学还不容易!”郁兰兰鼓励郁舜浩说。

郁舜浩憧憬着未来,心中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对郁兰兰说道:“从明天开始,不,从今晚开始我就自己写作业!”这是破天荒的事情,从小学开始,郁舜浩几乎没有在家里写过作业,都是第二天到学校再做,大多数时候是抄郁兰兰的。

“还要背课文哦!”郁兰兰补充说道。因为不背课文,郁舜浩没少被语文老师罚站。他的性格是吃软不吃硬,越是罚站,越是不背。

“背课文最简单了。”郁舜浩扬起嘴说,他记性好,背课文确实没有挑战。

“吹牛,要是背课文简单,为什么你老是被语文老师罚站?”郁兰兰问道。

“那是我故意不背的。放学后,老师让留下来背课文,哪次不是我第一个会背,要不然你就得等我好久。”郁舜浩辩解说。

“那么,以后你能不能不要被语文老师留下来背课文了?”郁兰兰问。

“没问题,晚上我背完课文再睡。”郁舜浩保证说。

郁兰兰:“好,明天上学路上,我来检查!”

郁舜浩:“保证没问题!”

郁兰兰:“背不下来怎么办?”

郁舜浩:“背不下来,我让你弹十下脑门!”

郁兰兰:“一言为定,拉钩!”

郁舜浩:“拉钩就拉钩!”

于是,郁兰兰伸出小拇指,郁舜浩钩住郁兰兰的小拇指,说道:“拉钩上吊一两年不许变!”

郁兰兰:“浩哥,你赖皮!不是‘一两年不许变’,是‘一百年不许变’!重来!”

郁舜浩偷偷把小拇指换成无名指,钩住郁兰兰的小拇指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是他们兄妹从小玩到大的游戏,郁舜浩的赖皮招数郁兰兰门清,说道:“浩哥,你又赖皮!你用无名指拉钩不算数,要用小拇指,重来!”

郁舜浩只好再来一次:“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夕阳西下,郁舜浩和郁兰兰肩并肩经过郁家村口的月老桥,长长的影子一直拖到了大槐树后的月老亭边。他俩不是情侣,却有着比情侣更深的感情,彼此之间也有着更为真挚的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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