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如缕,叶枝发神地坐在位置上,眸子不时在萧月吟腰间的短笛流转。    萧月吟本打算视而不见,可她的眼神太过古怪,他只好起身几步走到叶枝身前,问:“这只笛子你很喜欢?”    “……”叶枝瞥及对面的罗君无,见他朝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便轻叹一声,道:“阡大人送你这只笛子作甚?为何不曾见你吹过?”    “就为这个?”萧月吟狐疑地问。    “嗯。我从未听说你还会吹笛,阡大人送你这无用的东西做什么?”叶枝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叶枝,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怎么能称之为无用呢?你未见过,必不代表我不会啊。”萧月吟颇有几分气恼。    见他上钩了,叶枝撇下心头的迟疑,继续道:“既然如此,奏一曲如何?正好为大家助助兴。”    “这个主意不错!”顾成威听到叶枝所说,立即一拍而合。“月吟啊,你今日就为大家吹奏一曲如何?”    萧月吟推脱了一番,但众人盛情难却,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他两步上前,厅中管弦之声戛然而止,他抚弄了一番腰间的短笛,举至唇边,虚无缥缈的笛声在唇边响起。    他吹笛的动作很轻,笛声十分柔软虚无,若非细听,这若隐若现的笛声定会被认为是幻听。虽说笛声缥缈,却丝毫不影响它的动听,着实猜想不到,萧月吟还真会吹笛!    在众人惊艳之时,叶枝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不知道罗君无打的什么主意,但她意识到  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她需要试探。    “叶枝!”在她站起身的瞬间,笛声骤然消失。萧月吟放下短笛,一脸肃穆,“我吹笛之时,绝不可站在我左侧。”    这句话,萧月吟说得十分斩钉截铁。叶枝迷茫地看向他,不知其意。    “为何?”她轻轻地问,心中却思绪翻涌。罗君无让她诱萧月吟吹笛,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想从萧月吟的身上知晓什么?萧月吟……又为何大发雷霆?    “月吟。”阡誉皱起眉头,轻斥了一声。萧月吟见阡誉有些愠怒便没再说下去,耷拉着脑袋回到阡誉身旁,仍有些不服气地低喃道:“反正就是不准!”    得不到回答的叶枝也不继续追问,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杯中美酒,心中有几分不安。    她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线索,却又不能确定。或者说,不是不能确定,而是不敢确定、不愿确定。    翻过了这令人不悦的吹笛之事,大厅中又恢复了一片其乐融融。萧月吟在阡誉身旁反省了一盏茶了功夫,又端着酒杯向叶枝“请罪”来了。    “叶枝,方才是我一时冲动,没有其他意思。”萧月吟愁眉苦脸地说。    叶枝本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她沉着地摇了摇头,示意无事,思索片刻之后,方问道:“你笛子里面有东西?”    适才叶枝站起身时,正在萧月吟的左侧,他吹笛时,短笛尾处是朝向叶枝的,如果短笛里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只要萧月吟稍把持不住力道,里面的东西都会朝叶枝飞来。    他凑近叶枝,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也无意隐瞒:“对。”    “是什么?”叶枝又问。    “一些小玩意,伤不了人的性命。你应该明白,以我的身份,是不准佩戴任何武器的。”他仰头喝一口酒,才黯然地说。    的确如萧月吟所说,他的身份,在大宋是不准佩戴任何武器的。叶枝也不再多问,末了才道:“改日借我玩玩?”    一听这话,萧月吟瞬间暴起,“借你玩?你当这个木头呢?”    “……本来就是木头。”    “想都别想!门都没有!”萧月吟低吼了两句,便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宴会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结束了,叶枝本想在宴会结束后偷偷去找罗君无问清楚,见天色几近深夜,又怕回去晚了受叶徐之念叨一番,最终只好作罢,坐着顾府的轿撵回了皇宫。    翌日一早,叶枝便赶着早朝去了长龙殿。殿外的守卫见她走来早已见怪不怪,朝她施过礼后也不通报,便放行了。    她并不进殿,就这么靠在殿门上,里面的谈话之声非常清晰。    不时,右侧施施然行来一个女子,她手中抱着一件裘衣,向叶枝委身道:“近来天气转凉了,公主可小心着凉。陛下若怪罪下来奴婢可承担不起。”    “……”叶枝伸手接了过来,利落地披在肩上,“下去吧。”    “奴婢告退。”    就该进入深秋了,叶枝今日穿得少,的确有几分寒冷,叶徐之总是这般,会替她把所有都置办好。    “皇上,东流国的使臣……”说话的应该是礼部尚书白谦,这人时常文质彬彬,说话轻声细语,分明是一墙之隔,叶枝都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咳咳!白爱卿说什么?朕听不清。”殿内的叶徐之意有所指地看向殿外,众人心中明了,想必是朝阳公主又来了吧。说来也怪,这丫头若是想听政事光明正大地进来便可,何必要藏着掖着呢?    “臣说,东流国的使臣想将震野要回去!代价是割城池十五座,赔奇珍异品无数。”白谦无奈地瞥了眼殿外,不由得将声线提高了不少,使得他的脸都快涨成了猪肝色了。    也不知陛下是如何打算的,朝阳公主听政便听罢,何必要站在殿外呢!当然,他肯定猜想不到,叶枝只是恼他们太过啰嗦。    “我呸!震野是何许人也?区区十五座城池,大宋莫不成还稀奇着不成?异想天开罢!”李尚安毫不客气地嗤鼻道。    “李尚安!你何时能把你的脾气收一收?”叶徐之蹙眉不悦道。    “臣一时情急……”李尚安瞬间偃旗息鼓了。    “李尚书话粗理不粗。震野此人大宋必不能相还,若不能为己所用便只有抹杀。”宋岚信信开口。    叶枝认同地点点头。震野是绝对不可能相还的,大宋眼下的局势本就危险,虽然眼下有罗君无安镇住其他国家,但也不得不未雨绸缪。震野必然要收服,至于东流国……    东流国目前还未降服于任何国家,若能趁此次擒住震野将东流国收为大宋的诸侯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东流有一半的江山,都是震野打下来的,东流国没了震野,恐怕不肖大梁、高元、天崇这三个实力强劲的国家出手,就会被其他诸侯国瓜分。若能以此点要挟东流皇帝,除非东流愿沦为螳螂口中的蝉,否则必将成为大宋囊中之物。    “陛下,可认为东流国大势已去?”殿中罗君无朗声问道。    闻言,叶徐之脸上笑意更满,回道:“自然。”    “既然如此,说服震野便不难。震野一生效忠于东流国,若连他所效忠的国家都成为大宋的所有物,他如何还会反抗呢?震野将军是个聪明的人,如今天下必将大乱,若东流想明哲保身最好的栖身之所就是大宋,就像在大宋众多诸侯国中,从来无人想从大宋脱离出去一般。更甚者,臣敢断言,大宋是东流唯一的栖身之所。”罗君无一番话下来,听得众人热血沸腾。    当大宋擒住了震野,东流的命脉就已经被掐住了,若他们此时反抗大宋,还想臣服于他国是决计不可能的,因为东流没了震野已经毫无用处。东流的存亡,在大宋手里。    如果东流未派使者前来大宋,饶是罗君无也不敢断言,而眼见震野被擒,东流皇帝已然心急如焚,没了震野的东流国已是穷途末路,若此时连大宋都对他们弃之于不顾,东流便是乱世之争拉开帷幕的牺牲品吧。    所以,现在不是他们愿不愿意臣服于大宋,而是大宋愿不愿意保下他们。结果,显而易见。大宋需要震野,也无法对东流国无辜的百姓视而不见。    如此一来,叶枝便也看得透彻无比,她柔和地弯了弯唇角,内心又无比庆幸。    “幸好,罗君无不是敌人。”    没有再听下去,叶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长龙殿。震野是否愿为大宋效忠、东流是否甘愿对大宋俯首臣称,一切都已是定数。    早朝之后,叶徐之亲自和罗君无去了天牢,这一方叶枝还未走回寝宫就被叶徐之派人给唤住了。    “朝阳公主请留步,陛下和罗太尉正要一同前往天牢,陛下遣奴才来问一问,公主可要去见一见震野?”来人是个小太监。    叶枝双眸一亮,二话不说就随小太监前去了。叶徐之果然还是最了解她的,如此传奇人物她如何不想亲眼一见?    事实上,莫说是叶徐之喜欢舞枪弄棒,叶枝对其也有着莫名的执着。若不是她无法留叶徐之一人在京中,再加上父皇临死前的一番话,她早已随顾一去了邱南。    有些事她无法偿还,顾一便同她的份一起偿还。如果可以,她如何不想自己偿还呢?    到了天牢,小太监领着她走过弯弯曲曲、毫无阳光的通道,最终在一处空无一人的牢房前驻了足。    其实大宋的天牢中并没有多少犯人,一般犯大事者都关押在地牢之中,只有大宋朝臣或者皇亲国戚犯事才会关押在其中,但在大宋鲜少出现这些事,天牢中犯人自然就不多。    “陛下就在前面,公主去吧。”说罢,小太监委身告退之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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