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出事

深城的西南角一处隐秘的豪宅内。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雨，从飘忽的雨丝到一滴一滴的水珠，从天而降，啪嗒啪嗒地打在前门的玻璃上，雨刷一遍又一遍地摇啊摇，发出吱噜吱噜的噪音，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停车的空挡不自觉地捏紧了方向盘，已经明显可见的孕肚起起伏伏，面色难堪，极力压制住心里的不满和怒气。　　因为，在她的正前方，一个男人正亲昵地送一个打扮得及其学生样儿的女孩上车，就连隔着车窗两人都还依依不舍，不顾风里雨里摇下窗子上演了一段深情拥吻的好戏，那激烈程度，要不是在车里，早就……　　虽然没有看清楚女孩的正脸，但长期对女人的直觉告诉祈珊珊，这个女孩的样貌学历以及……并不比自己差，尤其是在学历这方面。　　想起这个，她心里的那种恨恨的不甘心就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自己到这个地步还不能上位，自己心里其实很清楚是什么原因，不就是自己的学历拿不出手吗？他害怕在他生意伙伴介绍自己的时候丢脸！祈珊珊越想心里感觉越荒凉，说到底，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学历高一点的陪酒女，至少这种女人还是这类男人心照不宣地能拿出手的，而自己虽然锦衣玉食，但住的地方都被藏在这种深不见底的边远地方，他说清净，好给自己养胎，但其中的原委，自己又岂能不知？　　不过是怕被原配发现，怕别小四听见。　　不，除了前者，后面应该是不怕的，否则又怎么会选择这样的场所来和他的新情儿约会？　　祈珊珊手不自觉地移向了肚子，拽进了拳头，却又在冷静了几秒后放了下来，手背苍白无比。　　冷静。忍受。　　两分钟后，她的手又重新回到了方向盘上，和刚才拥吻的那辆车擦身而过，祈珊珊禁不住转过头朝侧面看了一眼，却不料旁边车的车窗并未拉上，正巧对上了一双眼。　　那双眼，美丽动人，冷冽魅惑，时而又流光一转，像小白兔一般单纯无邪。　　在双目对峙后，女孩很自然地伸手去摇下车窗，从最后那一抹眼神中，祈珊珊看到了不屑，心中骤然一紧。　　再望向前方，刚才那个还上演你侬我侬的场景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忍住心里的一阵阵波澜，默然地把车停好后，祈珊珊从包中拿出了手机：“将车开去报废，你懂的。咱们的儿子快出生了，会不会出事儿，就全看你了。”　　说完又轻抚了一下，舒了一口气，竭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尤其是表情，将平时那副温婉可人的淑女面具套上。　　她知道他现在正激情酣畅后一身轻松地坐在客厅中，希望见到随时随地都乖巧可爱的女人。　　她刚下车不久，身后的车便漫无声息的地驶动离开。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祈珊珊慌乱的心忽然找回了一点点平静与满足。　　深城一中，1号教学楼的某间教室内。　　“林瑛，你来解释一下这个词语的意思是什么？”　　……　　等到老师叫了三遍，语气里面已经压制不住长期以来的怒气后，他才仿佛从天外神游回来，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全班同学的目光早已齐齐集聚到了他的身上，神态百千，有鄙夷的，有看笑话的，有着急的，有疑问的……总之，他不仅成为了大家眼中的众矢之的，还成功成为了民众心中的靶子，这个靶子上，任何老师在上课的任何时间地点都能插点东西，就看老师自己愿不愿意了。　　现在，一分钟过去了，林瑛的口中依然未说出半个字。他神情淡然，在全班的注目之下也不会红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好像现在被老师抽查站在这里的并不是自己。　　全班从刚开始的安静如场已经开始骚动，三分钟过去，老师无奈地扔下了手中的换屏仪，最后还是叫他坐下了。　　曾经最拔尖的尖子生啊……老师看他的时候，眼中透露着几许失望。　　林瑛坐下后，又继续开始自我神游，到最后一两天，干脆找个借口连课也不去上了。他爸妈看到他这个样子虽然心里着急，但跟学习成绩比起来，他们还是更爱自己的宝贝儿子多一些，况且要实在这条路走不通，他们还可以直接出国，以林瑛的学习能力，申请到一所好学校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以他们家的境况，供儿子去国外上大学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儿。两个人商量好后，就将前段日子的焦虑抛到了九霄云外，林母每天都在想着招儿变着方地在给林瑛做营养吃食，而林父则是着重负责去挑选英语老师，以便等儿某一天突然醒悟后，能够突飞猛进地将托福考到高分。　　他们总是这样，一辈子为儿子操碎了心。　　房间里面。　　林瑛正坐在新出的一版苹果电脑前，键盘飞快地敲击，旁边的一台游戏机还放着王者荣耀的界面。　　林母煲好汤，安静地拉开门，朝着房间里面探出头想叫儿子吃饭。其实以前自己的儿子从来不会介意自己的在他的房间里面随意进出，晚上复习功课复习得紧，林母就时常做好燕麦牛奶，切好水果放在他的桌上，再叮嘱一两句，正奋笔疾书中的林瑛也丝毫不觉得打扰。　　但是现在，儿子都已经明确跟他们说起了不要私自进入他的房间内，进门前先敲门。　　哦，对了，还没有敲门。　　林母讪讪地愣了一下，赶紧轻手轻脚地再次关好房门，举起手却在门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自己默默地离开了，将汤盛出来放进了保温杯里面，又拿出便利贴和笔，写上“妈妈炖的汤，儿子莫忘喝”后将汤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深城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指针指向上午十一点，这却已经是庄楠第三次来这个女孩的病房了。听萧护士说，自她从手术病房被推出来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听说是有一个母亲和继父，警察应该将消息已经通知过他们……　　想到这里，庄楠不由得心一凉，看着病床上还未苏醒的女孩心生怜悯，一头的杀马特造型，想平时也是一副桀骜不羁的模样，此时虽刚从鬼门关走过不久，却沉睡得无比安详，好像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幸福女孩。　　在医院里找到归属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看了看氧气瓶，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输送的水液瓶后，才叮嘱了一下护士离开了病房。　　豪宅的客厅内。　　进了门，保姆阿琴过来接过手上的包包，又拿来棉绒的家居外套替她换上，穿上了舒适无比的防滑家居鞋，才走进门。　　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的男人正坐在客厅中央，手里的键盘正在飞舞，一副忙于公事的模样。　　祈珊珊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他也没有抬头。　　“老公……”　　她终于忍不住撒娇地交换了一声旁边的男人，双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肚子上，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男人终于抬起头来，关掉电脑，一脸温柔地轻轻抚了抚她隆起的硕大的小腹，一脸慈父般的关爱尽显无余，惹得女人又将肚子朝前挺了挺。　　“老公……”　　女人偎依在男人身上，拉着男人的肩膀又娇嗔地摇了摇。　　“今天又想买什么？我待会儿就让人给你划账。”　　女人再次娇嗔地摇了摇头，拉着男人的手掰着玩儿，然后，慢慢地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哎！”　　男人迅速抽开自己的手，速度如风卷残云。女人忽然就觉得刚才还萦绕在耳边的热气一空。　　“老公，你……”　　“都跟你说过很多次啦，孩子为重嘛！这样很危险的，要是伤到孩子怎么办”　　“可是……可是医生说已经很稳定了，轻轻的是可以的……”　　女人脸上写满了委屈，泫然欲泣的样子映入眼帘。　　“宝贝儿”男人再次靠近将手环绕在女子肩头，将她的头揽入怀中，又在她的脸颊上故作亲昵地亲了几下，“其实我也很想的嘛！那谁叫我的宝贝儿这么迷人不是，要是待会儿我情不自禁把控不住该怎么办呢？这伤到孩子是小，孩子咱们可以再有嘛，但是都这么大了，要是出一点什么事儿的话，对你的伤害是很大的，可能会导致终身不孕的……”　　听到这里，祈珊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好啦好啦，人家跟你开玩笑的嘛！还不是担心你憋得难受…这么为你着想，你不体谅人家就算了，还对我这么冷漠。”　　“没有的啦！是你想多了。今天阿琴给你煲了养身汤，快去喝吧，好好养着咱们的孩子，别耍小性子，你以前都是最听话的嘛……”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女人起身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后悔。当初这个女人温和乖顺，无比听话，但随着肚子的渐渐大起来，她要的也更多。虽然一直都是在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要，态度也跟顺从，好安抚，但总觉得跟以前相比，很不一样，长期在社会商海沉浮的直觉告诉他，这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还要几个月，等她把孩子生下拿点钱打发了算了。　　女人？美女？哼！这些女人总是自视甚高，岂不知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一样东西，就是美女！　　男人看着女人，眼神中不经意间露出了鄙夷与不屑，与此同时，脑海里面又浮现出另外一个女子的身影，嘴角慢慢勾出了笑容。　　深城一中的校内。　　噩耗传来的时候，祈乐乐正在专心致志地上课。口袋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再一下……祈乐乐默默地把手伸进去摁下了挂机键，又摁下了关机键。　　该死的，竟然忘了调静音。　　旁边的同学眼神纷纷侧目，好在数学老太正转身拿着什么东西，等她回过头来一脸狐疑地朝下面打望的时候，海平面一片风平浪静，在她眼前呈现出的却是一群勤奋得不能再勤奋、专注得不能再专注的学生，顿时心里又满意地笑了一下。　　等到下课时分，祈乐乐才如释重负地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摁下了开机键。　　屏幕一启动，短信提示的声音轰炸而来，来源号码全是莎莎姐。　　最近一条的短信字眼中有“你妈出事儿了”的字样，眼神触及到这几个字眼的刹那，祈乐乐脑袋“轰”的一声一懵，一股眼泪儿就不自觉地刷地冒了出来，扯过包就开始往教室外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