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予便是在此刻惊醒的,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气息凌乱,已被吓出一身的冷汗。

她不常做梦,素来也少于记得梦中内容,而这次,梦中的一分一毫她都记得明明白白,实在是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使她不得不印象深刻。

直到湿热的帕子覆在面上后她才彻底恢复冷静,一边暗暗咂舌那番话对自己的影响,一边念叨着去买些安神助眠的草药回来,省得这几日再睡不安稳。

西市的长街之上熙熙攘攘,她但凡有个病痛,都是锦娘请了大夫上门为她诊治,倒是少于外出求医,自然对城中医馆不甚熟悉。

眼下她驻足,抬头看了眼黑底绿漆的匾儿,“济世堂”几个大字苍劲有力,颇有风骨。

花予撩开翠玉珠帘抬步入内,入目陈设摆件多施以红木,古朴雅致又不失大方,空气中弥散着不知名的清香,令人嗅之心旷神怡。

接待她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发绾双环,脸白皙而清秀,稚气还未褪去,可言行举止却透着沉稳的劲儿。

“郎君身子可是不爽利,有何症状?”

花予如实道:“大概是有些梦魇,寻思着讨些有安神之效的药材。”

姑娘又轻声问了几句,随后转身去给她配药。

“若只是寻常梦魇,可以试着用酸枣仁熬制成汤,配以甘草一两,知母、茯苓、川芎各二两,有养血安神之效,岑郎可以一试。”

身后传来翠玉相碰的泠泠声响,与之一道响起的,还有男子温和的声音。

花予身子微微一颤,隐隐觉得头皮发麻。

若是前些天,即便是昨日之前遇见慕恒都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可偏偏是今日,在经历过昨晚那样荒唐的梦境之后,她最不想见到的便是他。

明明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她不知道为何会遇见慕恒,尤其是在那样的场景之下。

明知道即便梦中再是荒诞离奇也只有自个儿知道,可她就是不知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看他。他抛了一个开头,她却一时恍惚连顺着问一句他如何知晓都忘记,只是轻咳一声,转开了话题。

“殿下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叫下人走一趟就是,何必亲自到这济世堂来。”

“并非是本王身体有恙。”

即便她话题转得突兀,他也从容接下:“济世堂的店主本王恰巧认识,今日前来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九梅山庄那老头子可不是派遣几个下人可轻易打发的,他若不亲自把药材完完整整送过去去,只怕又要被他闹上好久。

慕恒回答了,却是语焉不详,摆明了不欲多说。花予想也是,就她与慕恒区区两三面的交情,若还指望着人家解释几句,那未免也太看得起自个儿。

济世堂的丫头抓了药材回来,花予随意低头扫了两眼药包上的字迹,茯苓、川芎好像有些熟悉?

她还来不及细想,便见丫头面露惊喜,道:“殿下来了,哥哥知道您今日会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慕恒轻笑道:“我马上进去,你先去忙,不必管我。”

花予眉一扬,想慕恒说与店主认识果真不假,只是店主的阿妹,交谈之间也是一个“我”字自称,可见不是寻常的认识。

她掂了掂手中的药材,还没来得及说告辞,便见慕恒转向他这一侧:“萧相所说之事,岑郎考虑得如何了?”

考虑?考虑何事?

她被慕恒问得一愣,脑海中想着这几日虽不算平静却也不见需她劳心的事,不知他何故有此一问。

等等,方才他说谁?萧相?萧裕?

他只说了轻巧地一句话,用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可花予却觉得周身好像是僵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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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人窥见了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她几乎连面上客套的笑都难以再维持下去。

她的身世,对萧家而言是必须严防死守的秘密,哪怕对外透露分毫,都会令家族蒙羞。

除了萧家族人,便只有锦娘知晓她是萧裕之女,可花予知道锦娘对此事向来守口如瓶,不对人提及分毫。

她朝他身边靠近了些,压低了嗓:“殿下是何时知晓的?”

哪想她却看见慕恒面上露出些许惊讶之色:“萧相还未告诉你?”

言罢又失笑,道:“是本王心急了,此事自有人告知于你。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岑郎自便。”

花予怔怔地看着慕恒走远的背影,心中陡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她回到和风居时化作现实。

萧裕坐在案前,手边一盏茶还腾着热气,他听见响声抬头看向她,目光微动,神情之中似乎有些激动,可声音却含着几分沙哑:“阿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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