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弘农王、淮南节度使杨渥被部将杀死在寝房之中,那张颢本欲自立为王,谁知无人响应。便假传渥母之令,立杨渥之弟杨隆演为王。谁知这徐温使计,诛杀了张颢,夺了这淮南的大权。真是杀人者又被人所杀。”老儿叹声道。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要说的是河东那儿呢。”抚琴师父小声道。

“哈哈哈!我听说是叔侄相争呐。听说原本是小晋王李存勖为了坐稳新位,压住老晋王一干手握重兵的养子,便拜请了叔叔李克宁,谁知道这老王八转身便被那些养子挑拨,做起兄终弟及的美梦。”老儿不禁笑出了声。

“是啊。你说这沙陀人就是沙陀人,竟然连个父死子继的道理还要掰扯?不过,这事儿我可听说,最后能平息,完全是靠了个阉人啊。”抚琴师父颇不以为然。

“阉人?你休要说得那么难听。宦官罢了。咱们这等出身,有啥资格瞧不起别人?好歹人家是监军。”老儿纠正道。

“那又如何?他张承业再能耐,不还是缺了一块嘛?说到底,不还是个阉人嘛。孔圣人还丑次同车,羞与之为伍呢。”抚琴师父不服。

“这英雄不论出身。况且这张承业忠君爱唐,若没有他,这河东军还能至今尊奉唐室、沿用唐号?”老儿道。

“哼!这唐帝都死了,他们河东军也没有什么动静啊。不过缟素做戏罢了,转身还是忙着去潞城迎战朱……咱们的新皇帝。”抚琴师父顿了下。

“你这张嘴啊,可是得要个把门的,别明天折在这破嘴上。”老儿笑着又呷了一口。

“你可别我吓我,我一介贱民,何来的以言获罪啊?”抚琴师父自轻道。

“你啊,还真别不当真,要知道咱们这个新皇帝那可是狠辣着呢。你可知道那王师范?”老儿压低了声音。

令姜蓦地起了好奇心,探个身子听起来。

“知道啊,太惨了。据说王师范被李振劝解,放下了手中的兵权,去了洛阳就封为王。可是不知怎地,前些日子,新皇上又派人去灭族啦。那使者到洛阳后,先在地上挖了大坑,再宣读的敕令。王师范倒也是个英雄人物,设宴请全族痛饮,大义凛然,要大家长幼有序地进坑就死。唉!全族200多人,无论长幼,都一并坑杀了。”抚琴师父道。

“什么原因?唉!据说是朱温手底下大将的遗孀在殿前痛哭夫家惨死,要皇上报仇。”老儿抚着髯须道。

“可是,她一个妇人家,怎么能得见圣颜呢?”抚琴师父不解。

“诶,你小子,真是聪明啊,一下便点到了这关节上。”老儿笑间夹杂着一丝深意。

“莫不是说那妇人与新皇上有染?”抚琴师父恍然大悟。

“你小点声儿。”老儿忙嘱咐他。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啊,就好这一口,尤其爱醉芳楼的酒,时不时地出府去喝上几杯。”老儿笑道。

“醉芳楼?那地方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但确实是个听消息的来处。可惜,我就不好这个,不愿意去这些人多且杂的地方。不过,你这消息做得准吗?”抚琴师父还是觉得颇为震惊。

哪有皇帝跟臣子遗孀睡到一起的,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这部下的妻子更是如此了,否则以后谁还敢卖命?

“我又进不了宫,看着他俩颠鸾倒凤,我咋知道呢?但你仔细想想,为何这臣子妻能见到这皇上?为何又敢把这番怨恨说与皇上?这皇上又为何偏偏做了主,杀了王师范这么个降将?这杀降,以后谁还敢归顺大梁?所以啊,十之八九。”老儿笑得眉眼都开了花。

“我倒是听说过这新皇上荒唐,可这也太荒唐了吧?他想要个女人,还不简单,后宫佳丽三千,随便挑几个齐整点的,还不容易嘛?何苦要做这种事?”抚琴师父一向讲究个雅致清净,虽然混迹教坊,却从来都不做那等下等事。

当然,也有人传着抚琴师父不爱红妆爱武装,偏好男风。但一直也没个准。

“这,谁知道呢?兴许,他啊,就好这一口。你啊,不懂……”老儿笑里泛着一点淫。

抚琴师父被这么一说,不觉有点脸红,想掩饰尴尬,忙道:“咱们这府上也三不五时地送府伎过去宫中,按道理不至于这般下作吧?”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老儿放肆地笑出声来。

“可以前听说这先皇后在时,咱们这位皇帝可是一向安分着,没这么四处流连花丛啊。”

“那是老黄历了。不过,这说起来也怪,也就这两年开始这般纵情声色、刀头舔蜜啊。”老儿略作思索。

“张老儿,你来这府上的日子长,怕是知道个一二吧?”抚琴师父继续问道。

“这个……以前也听说过,但都不如这两年来得大胆放浪。虽说跟先皇后故去有关,可最初的一两年也没现在这么……对,听说这建昌宫里这两年请了一批道士,据说是什么仙家,时常炼制个丹药什么的。莫不是跟这个有关?”老儿抚须想到。

“你是说丹药有毒?”抚琴师父一时觉得后脖颈子都有点凉了。

“你说什么呢?谁敢谋害皇帝啊?我是说,这丹药啊,怕是壮阳之用,而且……”老儿压低了声音。

令姜踩在凳子上探出个脑袋来,想听个明白。

“怕是吃多了,乱人心智。”老儿道。

“不能吧。这古往今来那么多皇帝,谁不渴望成仙成佛呢这一两个丹药还能乱了心智?我看啊,不能。”抚琴师父道。

“唉!我祖上也是学些这个的,只不过到我父亲这一代,偏偏不信这些个,所以抵死不学,跟我说那都是些害人骗财的玩意。别的不说,单说一个……算了,看你这样子,咱俩也是尿不到一个壶里了。”

“我啊,确实不信。如果像你说的,这些仙丹让人发狂乱人心智,那皇上还没你聪明嘛?这历代多少帝王,为啥还能被一骗再骗呢?你说骗一个人,我信,骗这么多人,而且骗上几千年,我不信。”抚琴师父摇头,满脸都是不屑。

“得,又是我多嘴了。”老儿见话不投机,便自顾自呷了一口。

令姜心里却开始有点思忖开了:仙丹?师父在世时曾教导我,这些都是怪力乱神之说。哪里来的白日飞升之法?若真是有这些法子,那些个道士哪里还会在丹房里炼丹呢?为啥不自己成仙算了,何苦还要在这些帝王将相跟前讨饭吃?一个不小心,还要赔上性命。这不明摆着亏本的买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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