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罗向全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不只他儿子罗历、长孙罗清泊在,一些与罗家相交好的朝中官员并幕僚也在。
一屋子的人本是讨论今日淳于鹰求娶乐阳公主一事的但说着说着就出现了分歧。
说是分歧实际却是只有罗清泊与众人意见不同。众人都觉得淳于鹰与乐阳公主成亲是有利和谈的大好事唯有罗清泊力主不该以公主作为筹码讨好胡狄。
因他是定国公最为看重的嫡长孙,那些大人、幕僚又不好明着驳斥,一时间两边就陷入一种微妙的僵局。
罗历急得说话都快了三分:“清泊你今日怎的如此固执?那淳于鹰求娶公主这是给咱们机会啊。那忠勇侯顾家一直虎视眈眈想要破坏和谈咱们好不容易才定下了互市的条款再有两国结上秦晋之好,日后这盟友关系自然牢不可破,边疆也不必再陷战火啊!”
另一位老大人也应承道:“是啊,咱们大乾泱泱大国尊的是圣人古礼如何能与胡狄那般蛮夷之人一样?罗公子不是也很赞同吗?有礼之人怎能做那些劳民伤财的征战之事?”
罗清泊自然知道战争劳民伤财他也希望能与胡狄人和睦相处,至少北地代州、宁州一代的百姓能多过几年安稳日子。他也一向力主和谈且在今岁的新科进士之中也认识了不少同意和谈的同侪只是今日淳于鹰提出要达成互市就要娶乐阳公主,他心里就好像有一道坎怎么都迈不过去。
他仍记得那位公主殿下是不同意一味与胡狄谈和的她仿佛是与那位少将军一样一心要靠武力征服胡狄的铁骑。她那样的人,真的会愿意嫁给胡狄的王子吗?
况且就算她愿意,北地苦寒他也是今日争论之际,才陡然发现,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位娇弱的公主该如何适应那般环境。
和谈也不一定要和亲,为了互市的协定,难道就可以让乐阳公主平白牺牲自己吗?
“清泊你好好想想你祖父为了这次的事情劳碌了多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眉头,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要和罗家作对吗?”罗历见罗清泊不说话,更加恼怒了。
罗清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面是教导自己的祖父,一面又是那灵动娇俏的乐阳公主,他耳中听着自己父亲念经似的数落,终于忍不下去了。
“大乾与胡狄和谈,并非是怕了胡狄,是为了百姓的安稳。胡狄不能吃亏,难道大乾就可以吗?乐阳公主殿下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就要被这般决定自己的一生,难道胡狄人求娶,我们就都要应吗?既如此,那这两日,还有什么好谈!”
他一向温良顺从,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态度在自己的祖父和父亲面前说话。罗历一下惊住了,猛地竟觉面前的儿子是那样陌生。
其他大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罗公子这话该从何评价。
罗向全本就为了淳于鹰突然提出这要求发愁,再听罗清泊气势汹汹这一番陈词,不免气血上涌,顿时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我看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便忘了你是哪个府上的人!怎么,你现在还没袭爵位呢,便要对着这一屋子的人颐指气使了吗?你倒是同情那乐阳公主,你可想过罗家的处境,可想过你姑姑在宫中的处境?”
其他大人一见罗向全也生气了,纷纷上前劝说,又有几个幕僚平日知道罗清泊的脾气,大着胆子附和。
“罗小公子莫不是被今日和议冲昏了头脑?这两边议和,可是有利民生恢复的好事啊,那胡狄王子也是诚心求娶,便是公主真去了,也未见过不上好日子。”
“是啊,乐阳公主殿下一个人在宫里未见得有去胡狄热闹呢。”
“到时百姓都会感恩公主殿下的奉献呢。”
罗清泊听着那些人事不关己的声音,忽然觉得这些从前觉得不错的大人竟是那般冷漠。和亲的不是他们的女儿,不是他们的亲人,所以他们就可以义正言辞地说出“就让她去”。
谁说议和就一定要结亲?那要使臣做什么?商谈做什么?
所谓和亲,不过是不想费口舌,不想努力而以牺牲一个姑娘一生的幸福来为自己找偷懒的借口罢了!
罗清泊冷笑了一声。
他攥紧了拳头,出口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清风一般,可口中的话却是锋利非常:“诸位在这里言之凿凿,敢去圣上面前说吗?”
整个书房内顿时鸦雀无声,那些老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出头应下这句话。
倘若他们真敢去圣上面前说,又何须大晚上到这里来商议对策呢?
罗清泊在自己二十余年的生命里,头一次违逆了祖父和父亲的意思,拂袖而去。
定宁宫的宫人仿佛都是在林悠的身边久了,也跟她一样渐渐变得平静安宁。
胡狄王子求娶公主的事情传出来后,整个后宫里各种传言四起,但本该反应最大的定宁宫,却仿佛根本没有这事一般。
宫人们像往常一样上灯、洒扫、准备值夜、服侍公主休息,直到意外地听见王公公那“圣上驾到”的声音,才一个个如临大敌,大气不敢喘地接驾。
定宁宫这些宫人都不记得上次接驾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老宫人只记得以前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圣上倒是总来。
后来只有公主住在这,定宁宫便像宫城里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一样,圣上不常来,连养心殿和御书房那边的传话宫人也少见了。
这一回圣上夜晚前来,有经验的宫人都猜,许是和那胡狄人有关了。也不知他们公主会不会去和亲,公主那样好那样温柔的人,可万不能落入胡狄人手中啊。
乾嘉帝来得突然,林悠原准备睡了,出来接驾时着急,只得以发带随意绾了一个简单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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